第二百六九回 伤逝 临产(求票)

才让其他人也跟着跪下,哭了出来。

事到临头,顾蕴反倒忽然间流不出泪来了,只是靠在宇文承川肩膀上,觉得自己整个身体甚至灵魂都被掏空了一般。

十几年前,她因为占了重生的便宜,总算保住了外祖母的性命,让她老人家多活了这十几年,可到头来,这生离死别的痛,她还是避免不了,果然这便是人生,有些疼痛与残酷,是怎么避免也避免不了的吗?

平大太太哭了一阵,想起顾蕴与宇文承川还在,尤其顾蕴还临盆在即,忙强忍住悲痛拭了泪,起身上前小声说道:“娘娘如今怀着小殿下,万事当以小殿下为要才是,切不可伤心太过,不然娘便是走也不能走得安心……我这就让人收拾屋子,再准备点热汤热菜来,娘娘与殿下多少用些可好?”

宇文承川哪里吃得下去,也知道顾蕴定是吃不下去的,因说道:“大舅母不必麻烦了,且忙你们的罢,外祖母这是喜丧,明儿各处报了丧,事情传开以后,还不定有多少人会来吊唁呢,你们必定会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就不必管我和蕴蕴了,待会儿我便带她回宫了。”

平大太太闻言,还待再说,顾蕴也木木的睁着眼睛,哑声说道:“大舅母就不必管我们了,且先替外祖母装裹罢,其他该预备的,也得预备起来了……”

“那我们就不与殿下和娘娘客气了,好在该准备的东西,早提前准备好了。”平大太太便不好再坚持了,只得让平讼和平大奶奶服侍二人去了外面歇息,然后领着平二太太等人,忍泪给平老太太装裹起来,又吩咐人去敲响了云板。

平府的确早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的,不过大半个时辰,满府便都挂了白,自上而下也都换过了孝服,打发前往各府和外地的亲朋本家各处报信的人也安排妥了,只待天明便分头出门。

顾蕴听得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才疲惫的向宇文承川道:“我们回去罢,留下来也于事无补……”

宇文承川忙应了:“那我这就让冬至准备去。”

如今宇文承川是顾蕴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怕她伤心过度,伤了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只是二人还未及动身,祁夫人已闻讯连夜赶了过来,——顾准如今在宫里的时间比先前更多了,自然宫里的动静越发瞒不过他的耳目。

瞧得祁夫人过来,顾蕴才叫了一声:“大伯母。”眼泪便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急得祁夫人忙拉了她的手,红着眼圈柔声说道:“我知道娘娘伤心,可老太太虽去了,已算得是高寿了,早年虽受了不少苦,晚年却是后福无穷,又瞧得儿孙后人都出息了,才闭的眼,便一万人里,也找不出一个有这么好福气的了,娘娘这会儿该越发仔细身子才是,娘娘与小殿下好了,老太太在九泉之下才能瞑目不是?”

好说歹说劝了顾蕴一回,才与平大太太等人,送了她和宇文承川上车,自己则留了下来帮忙,平家虽人丁还算兴旺,到底不是盛京人士,本家族人都不在盛京,这种时候,又正是最需要人手的时候,祁夫人自然是当仁不让。

马车才一出了平府,宇文承川便将顾蕴抱到了自己腿上,让她整个靠在自己身上,柔声说道:“不管怎么说,好歹见到外祖母最后一面了,我知道你伤心,但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所以,答应我,尽快振作起来好不好,便是外祖母在天有灵,也只会愿意看到你开开心心,而不是看见你哀毁过度,你说呢?”

顾蕴恹恹的道:“我心里都明白,可就是没办法不伤心……你也别担心,我会很快好起来的,你也说了,我如今有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便为了你们,我也会尽快振作起来的。”

话语刚落,忽然感觉到肚子动了一下,顾蕴忙把手覆了上去,腹中的孩子便又是一动,似是在为她证明,方才那一下不是她的错觉。

顾蕴的心一下子软得能滴出水来,柔声说道:“宝宝,你是在安慰娘吗?若是,你就再动一下好不好?”

肚子应声又是一动,这下连宇文承川都看到那个凸起的弧度了,与顾蕴一样,他的心也是瞬间软成了一滩水,轻声道:“看罢,连宝宝都在安慰你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伤心呢?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会比现下过得更好,更开心的,我答应你,至少我至死都不会与你分开,好不好?”

“嗯。”顾蕴哽声应了,这回却不是伤心的泪,而是喜悦与欣慰的泪,此生有夫如此有子如此,她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对外祖母逝去的悲伤,终于因新生命温柔的抚摸和安慰,而淡去了不少……

平老太太平级虽不高,只得从二品的诰命,却是东宫太子妃的外祖母,此番平大老爷去西南抚夷又立了大功,所以她的死讯一传开,不但盛京内外各大府邸都亲去了人吊唁致哀,便连皇上也赏了祭银和祭礼,还追封了平老太太为正一品的诰命,并派了何福海亲自前往致奠。

如此一来,平老太太的身后事自是办得极尽哀荣。

顾蕴虽不方便再出宫了,听得外面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进来,什么三舅舅三舅母已经赶回来了,大舅舅也已在赶回来的路上,丧事一切都井井有条等,心里虽仍伤心,也是放心不少。

倒是宇文承川怕她是在强颜欢笑,又怕她因为伤心以致伤身,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发作,每日晚间临睡前,都是如临大敌,对众服侍之人也是耳提面命,一定要服侍好太子妃,但有动静,立刻去回禀他,再立刻去请太医稳婆云云。

弄得东宫上下都跟着紧张不已,顾蕴却在几日后察觉到自己发作时,不动声色的指挥锦瑟白兰等人服侍自己洗了个澡,又洗个头,还吃了不少东西,才说自己肚子痛,让立刻打发人回太子殿下,再请太医和稳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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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间里,前方的战局果然如宇文承川所说的那样,再没有大的新的进展,不过只小打小闹了几场而已,大邺与瓦剌双方都没讨到什么便宜,当然,也都没有太大的损失,战事一度胶着住了。

一开始,朝廷自上而下还十分期盼着前方能尽快再传好消息回来,后来便只能安慰自己,没有坏消息便是好消息,何况如今盛京的天气一日暖和胜一日,到四月下旬时,更是不能以暖和,而该以热来形容了,便辽东一带常年比盛京冷些,到五月时,也该彻底的冰消雪融了,到时候看瓦剌还怎么守得住广宁三城!

唯一庆幸的,就是再没有人敢公然质疑宇文策这个主帅,也没有谁再敢公然提起起复永嘉侯的话。

再就是西南那边,自进了四月,便频频有好消息传回来,什么苗夷十三部的土司们都同意了谈判,毕竟真与大邺全面开战,他们也没有那个底气和实力,什么土司们同意改为大邺的州府县府建制,他们都愿意兼任朝廷命官,什么土司们的儿子都十分向往天朝文化,愿意进京求学……总之这一世,西南苗夷与大邺再不用打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生灵涂炭了!

如此进入五月,顾蕴的肚子已经大得她站着时,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脚尖了,据王坦说来,不是这个月月底,便是下个月月初临盆了,倒还好,没等到最热的七月去生产,不然届时坐月子于顾蕴来说,一定是煎熬。

因为如今才五月初的天儿,她便已觉得热得不得了了,活了两辈子,前所未有的热,偏她因为怀了孩子,后期胃口好了许多,人也丰腴了不少,且孕妇的体温本就比常人高,就越发的怕热,还不敢用冰,只能在中午最热的时候,用盆子盛了小冰山放在角落里,拉上窗帘,屋里暗沉沉的,方能觉得凉爽一些。

她是稍稍一动便汗淋淋,宇文承川却是怎么动也不会觉得热似的,连顶着大日头在外面走了一圈回来,也不过脸稍稍红些而已,看得顾蕴大是不平衡,因忿忿的说他:“‘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这样的话,不是用来形容女子的吗,男人天生就该臭才对,不然怎么会有‘臭男人’这样的说法,如今我们家却掉了个个儿,你冰肌玉骨清凉无汗,我成臭女人了,老天爷可真是太不公平了!”

彼时宇文承川正靠在榻上翻书给孩子定名字,这项工作过去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在做,甚至从顾蕴胎像稳了以后,他便一直在脑中想着了,却是怎么想都觉得不满意,怎么想都觉得他的孩子配得上更好的名字,以致如今也没拿定主意。

听得顾蕴这话,他不由忍俊不禁,抬头笑道:“王坦不是说了,你如今怕热只是暂时的,等生下孩子以后,便不会这样了吗,再说你哪里臭了,我觉得挺香的啊,香得我都快要忍不住了……”

可不是吗,顾蕴本就生得白,如今又添了几分莹润,更是螓首蛾眉,美目流盼,还有几分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母性,她自己或许不觉得,身为男人的宇文承川却看得分明,她如今恰是一生里最美好的时候,天知道他得怎么拼命的克制自己,才能让自己不兽性大发,立时扑上去将她拆吃入腹。

顾蕴娇嗔的白了他一眼:“每次跟你说正事,你总是能扯到不正经上面去,我懒得跟你说了。你不是一直给宝宝起名字吗,到底定下来没有?总不能宝宝都生下来了,还一直‘宝宝’、‘宝宝’的叫罢?”

说到这个,宇文承川苦恼起来:“就是拿不定主意么,总觉得哪个名字都配不上我们的孩子,好在如今还有一段时间他才出来,我还有时间再想更好的。”

适逢锦瑟进来回话,听得这话,笑着接道:“其实殿下与娘娘不必着急,咱们小殿下可是皇太孙,一生下来便比所有的皇孙都尊贵,皇上必定会亲自赐名的,连二月初二皇子家的小世子出世时皇上都赐了名的不是吗?指不定如今殿下与娘娘烦恼得头发掉了不知道多少,届时想的名字根本派不上用场呢?”

顾蕴一听这话,也笑了起来,点头道:“可不是,皇上势必会亲自赐名的,殿下还是别自寻烦恼了。”

二月上旬,二皇子妃萧氏为二皇子生下了嫡长子,二皇子与宫里林贵嫔有多高兴,不言而喻,便是皇上,闻讯后也是龙颜大悦,到底嫡孙远非庶孙能比,不但赏了二皇子妃和新得的孙子不少东西,还亲自为那孩子赐名为‘琅’。

连这一年来圣眷大不如前的二皇子都能有这样的待遇了,宇文承川还是皇太子,皇上若不为他的嫡长子赐名,便是宗人府与文武百官都不可能答应,何况皇上如今颇倚重宇文承川,又怎么可能不给他的长子赐名,所以锦瑟有此一说。

宇文承川却道:“皇上赐不赐名是他的事,我给不给我的孩子起名是我的事,再说了,大名他能赐,小名也会一道赐下不成?便他肯,我还不肯呢,我定会给我们宝宝想个举世无双的好名字!”

好罢,你爱做无用功就尽管做去,我可不奉陪了……顾蕴腹诽着,问锦瑟道:“不是说有事禀报吗,什么事?”

锦瑟忙笑道:“瞧奴婢,一说起话儿来,倒把正事给忘记了,王太医给娘娘请平安脉来了。”

顾蕴闻言,忙道:“那快请进来罢。”

锦瑟于是应声而去,很快便引了王坦进来,给宇文承川见过礼给顾蕴请过脉后,笑道:“娘娘脉象平稳,一切都好,就是切记一点,这最后一个月,是孩子长得最快的时候,娘娘怕是得稍稍克制一下自己的食欲才好,不然生产时,怕是要吃苦头。”

说得顾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果然她已胖得不能见人了吗?又忍不住苦恼:“本宫何尝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本宫老是觉得饿,控制不住自己啊,怎么办?”

宇文承川也道:“总不能让娘娘饿肚子罢,这事儿你得想个法子才是。”

王坦闻言,想了想才道:“那娘娘只能多吃水果了,就是水果,也不能吃甜的,尽量吃不甜的,臣回去后配一道药膳方子送来,希望能帮上娘娘的忙。”

“那就有劳王太医了。”顾蕴点点头,问起平老太太的病情来:“本宫的外祖母这两日身子如何,可好些了?”

平老太太自开年以来,身体便一直不好,至平大老爷离京前往西南后,她老人家嘴上不说,但母子连心,心里或许是感知到了什么,竟一病不起,已好些日子都不认人了。

这样的事情,宇文承川一开始是不打算告诉顾蕴的,可想着迟早也瞒不住,便他能管住东宫上下所有人的嘴,也没法儿管住宫里其他有心人的嘴,那与其让她自别人口中得知了,平白生气伤心,或是届时一下子听到噩耗承受不住,还不如先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缓缓的接受,遂委婉的告诉了她,所幸顾蕴担忧归担忧,却为母则强,并没有因此就消沉悲伤的损坏自己的身体,只让宇文承川派了王坦时时过去平府照应。

王坦见问,蹙了一下眉头,才摇头道:“娘娘心里头要有个准备,老太太到底年纪摆在那里了,就跟一盏灯灯芯已经燃尽了,再往里头添灯油也燃不起来了是一样的道理,怕就是这几日的事了,微臣已告诉平侍郎夫人,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起来冲一冲了……”

“好了,娘娘不过白问问,你怎么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乱说一气?”话没说完,已被一直关切看着顾蕴的宇文承川沉声喝断,“前番你不是还告诉孤,说老太太只是热风寒吗,区区一个风寒都治不好,你也好意思隔三差五的标榜自己是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孤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必须治好老太太!”

王坦就不说话了,心里却在咆哮,平老太太都七十好几,七十好几了好吗,太子殿下您难道还想让她千秋万载不成?她已经算是高龄,已经算是喜丧了,说句不好听的,将来太子殿下你与太子妃还未必能活到这么大的年纪呢,而且我是大夫不是神仙,治得了病治不了命,还‘区区一个风寒’,您有本事,倒是治一个给我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