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回 改变主意

韩夫人笑着点头:“一切都还好,倒是你,明明说好只去一个月的,却足足两个月才回来,还瘦了这么多黑了这么多,这两个月一定在外面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头,待会儿义母可得亲自下厨做几个菜,好生与你补补才是。对了,你回来见过你义父了吗?”

慕衍笑道:“就是想着义母亲手做的菜,所以从昨夜回京到现在,我只吃过一餐饭,义母待会儿可得多做几个菜,我饿得都能吞下一头牛了。我还没见过义父呢,义父今儿回来吗,若是回来,我待会儿就不必多跑一趟了。”

韩夫人闻言,忙道:“他说了今儿要回来的,瞧这天色估计也该快了。你这孩子,喜欢吃义母做的菜就经常来便是,怎么能空着肚子呢,快进屋吃点点心先垫垫去,我这就去厨房给你做菜。”

嗔完慕衍,又吩咐女儿:“快带了你哥哥屋里去,让人上些点心给他先垫垫肚子。”

待韩慧生脆生生的应了声:“知道了,娘。”便带着人径自往厨房去了。

韩慧生这才又抱了慕衍的胳膊,一边拉了他往里走,一边叽叽喳喳的说道:“哥哥,你这次又去了哪里?可有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回来?这两个月娘都拘着我不让我出门,说天气热,我身体又不好,万一中暑引发了旧疾,不是闹着玩的,你要是再不回来,再不来看我,我都要闷死了!”

慕衍被韩慧生抱着胳膊,以往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但这次两个多月没见她,发现她忽然就长高了不少,如韩夫人方才说的,已是一个大姑娘了,再想到她的年纪,比顾蕴也就只小几个月而已,立时便觉得她再动不动就扑到自己怀里,动不动就抱自己胳膊的举动实在不妥了,难道将来他们各自娶嫁以后,她也这样吗,兄妹之间再是感情好,到了一定的年纪,也该有男女大防的意识了。

念头闪过,慕衍已一边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胳膊,一边笑道:“去了哪里不能告诉你,不过好吃的好玩的倒是给你带了不少,回头我便打发东亭与你送来。义母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你好,你也别怨她,更别将死啊活的随随便便就挂在嘴边,她听了又该伤心自责了。”

当年韩夫人在怀上韩慧生之前,曾在冷宫待过一段不短的时间,也因此重伤了身体,根本不适宜孕育孩子,是韩夫人为了让丈夫及韩家不至于绝后,近乎拼了命才生下了韩慧生的,只是韩慧生也因此先天便有心疾,平日不发病还好,一旦发病,每每都让韩夫人心疼自责到无以复加,所以慕衍才会有此一说。

韩慧生闻言,习惯性的又吐了吐舌头,才笑道:“那我以后不说了便是。”说话间,手也再次习惯性的挽上了慕衍的胳膊。

慕衍这次便没有让她再挨上自己了,而是微微侧身避过了,才笑道:“方才义母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以后我们兄妹之间也该避避嫌了,所以以后这样的动作,你可再不能做了!”

“为什么呀?难道哥哥不喜欢我了吗?”韩慧生立时满脸的委屈,渐渐更是连眼圈都红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慕衍打小儿便拿她当自己的亲妹妹,疼她宠她比自己的义父义母也不遑多让,见她哭了,不由一阵心疼,但仍坚持道:“不是我不喜欢你了,你永远都是我妹妹,我不喜欢自己的妹妹倒要喜欢谁?是你现在已是大姑娘,再过几年就该出嫁了,再这样与我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让外人瞧了去更是不像,我妹妹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我可不想让你因为这些细枝末节被人诟病,我妹妹值得起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韩慧生脸上的委屈之色这才稍减,嘟嘴道:“那我不嫁人就是了,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这世上还有比哥哥更好的男子吗?”

“这是什么傻话,女孩子大了都得嫁人。”慕衍听得失笑不已,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韩慧生的头发,道:“而且这世上比你哥哥好的男子多了去了,等你将来遇上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时,你自然就明白了。”

说着抬脚往屋里走,嘴角的笑因为说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时’,情不自禁就想到了顾蕴,而特别的温柔与满足。

看得韩慧生心里一跳,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起来,连是怎么跟着慕衍进了屋里的都不知道。

侍立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冬至将二人的言语神情尽收眼底,许是旁观者清,慕衍一点没觉得有问题,甚至连韩慧生自己都因到底年纪还小,接触的人也太少,很多事情都不懂也没觉得有问题,偏冬至却瞧出了问题来,不由暗自叫苦不迭,那小祖宗不会是情窦初开喜欢上他家爷了罢?

那问题可就大条了,且不说他家爷眼里心里只有顾四小姐,顾四小姐那个性子也不像是个能容人的,只说以韩大人韩夫人对女儿的疼爱,也是决不能容忍自己女儿做小的,就更不必说韩夫人对皇宫深恶痛绝,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入宫了,届时也不知韩大人与韩夫人会不会迁怒他家爷?看来这事儿他得尽快与季东亭那厮说说,让他趁早想想法子啊!

韩夫人的动作极快,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煎炒烹炸出了七八个菜,还全是慕衍爱吃的,着下人送到了花厅里,让慕衍先吃。

只慕衍怎么可能先吃,韩夫人还在厨房忙活,韩大人也还没回来,他一个做晚辈的却先只顾起自己的肚子来,他成什么人了,有这样为人子的吗?

好在韩夫人很快便做余下的菜,回屋重新换过衣妆过来,韩大人也后脚回来了,一家人遂各自落座,其乐融融的用起晚膳来。

饭后,韩大人叫了慕衍去书房说话儿。

“你这次一去便是两个月,可是找到什么有用的证据了?”书房的门甫一阖上,韩大人一张方才在妻女面前还温煦如春的脸立时变得严肃冷凝起来,整个人的气场也立时变了,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终于有了几分腾骥卫副指挥使的风采。

慕衍也是一脸的端肃:“我们快马加鞭赶到福建时,该死的人已经都死绝了,该掩藏的痕迹也全被掩藏了,关键时间也有限,所以什么有用的证据都没有找到!”

韩大人韩卓闻言,倒也并不失望,这样的结果原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只是奇怪慕衍怎么会耽搁那么长的时间罢了,所以有此一问。

果然就听得慕衍继续道:“不过我们这次去有个比拿到堂堂国丈竟私自勾结海盗养贼为患以达到一己私利证据更大的收获,我们在当地一座名为大黑山的山脉深处,发现了银矿!”

“银矿?”韩卓眼前一亮,声音却压得越发低了:“怎么发现的?附近都是个什么情况?已经安排人暗地里把守了吗?”

现在他们人手有限,而且福建离盛京山高水远,他们纵有银矿在手,短时间内怕也是开采不了的,自然要将其守好了。

“发现了银矿之后,我当即便安排人出面,找到当地的官府,将那座山连同周边几座山都买了下来,自然也安排了人把守,义父只管放心。”慕衍便也压低声音,娓娓与韩卓说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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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的贴身嬷嬷动作极快,不过才交午时,已回了映雪轩,沈夫人见她回来,忙将屋里服侍的都打发了出去,又命贴身丫鬟守着门口后,才问道:“怎么样,可打听出什么来了?”

贴身嬷嬷听她语气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忙道:“该打听到的都打听到了,夫人放心。”

三姨夫人治家虽严,架不住侯府上下几百口子人,人多了自然口也杂,何况她还有银子开道,她又特地选的是些素日没什么油水的行当上的人打听,那些人见钱眼开,还不是她问什么就答什么?

这也从侧面反应出了她打听到的那些事的真实性,连粗使婆子们都听说了,可见当时事情闹得有多大,而每个人的说辞都差不多,也足见那位彭太夫人不是在信口开河。

沈夫人哪里还等得,迭声催起自己的嬷嬷来:“那嬷嬷快说!快说!”

贴身的嬷嬷便把自己打听到的一五一十与沈夫人复述起来:“当年四小姐的生母年轻轻便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场,听说都是彭太夫人伙同自己的娘家侄女儿造成的,四小姐自那时便恨上了自己的祖母,不但素日对彭太夫人不假辞色,从来没有半点待长辈应有的尊重与孝顺,还时不时就要将彭太夫人气得半死,对彭太夫人的娘家侄女儿,也就是顾家五小姐生母和顾五小姐更是从没好脸色,双方也因此积怨越来越深,直至今年三月里宫里传出要为太子殿下选妃的话,彭太夫人便起了将四小姐许给太子殿下,让四小姐守活寡的念头,并且据说差点儿就成功了。”

“然后就在当天夜里,彭太夫人便出了事,听说是四小姐已故生母的阴灵找到了彭太夫人……等大家听到彭太夫人的惨叫赶到时,彭太夫人已是昏迷不醒,醒来后,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而四小姐也自那以后,再没有叫过彭太夫人一声‘祖母’,再没踏进过嘉荫堂一步,便是偶尔也家宴上见了彭太夫人,也是从来都视而不见的。”

沈夫人听至这里,不由眉头微蹙,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若先平二夫人的阴灵真显灵了,怎么早不显灵晚不显灵,偏在彭太夫人算计了四小姐的当晚就显灵了,这事儿只怕大有问题。”

贴身的嬷嬷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又找别人打听了一番,就打听到四小姐原来养了一大群江湖人士,个个儿武功高强,飞檐走壁都不在话下,所以彭太夫人说四小姐指使手下的人装神弄鬼打折了她的腿,将她弄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应当不是在胡言乱语。我还打听到,四小姐隔三差五就要出去一趟,也不知道是出去干什么,偏三姨夫人也不管,三姨夫人都不管了,其他人自然更不敢管也管不了了……只怕这四小姐的心早已在外面玩得野了,将来果真进了咱们家的门,您也未必管得住!”

沈夫人这个贴身的嬷嬷夫家姓秦,与祁夫人跟前儿的金嬷嬷一样,也是打小儿便服侍沈夫人的,如今更是沈夫人跟前儿第一信任得用之人,自然凡事都要为沈夫人考虑。

“我不是未必管得住,我铁定管不住。你别忘了,腾儿既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自然不会向着我这个当娘的,燕子鸟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这样的事我们素日还听得少了吗?”沈夫人对秦嬷嬷最后一句话深以为然,眉间不由染上了几分冷意,“就算当年她母亲的死与彭太夫人脱不了干系,之后彭太夫人又算计她在先,那也是她的亲祖母,给了她父亲生命的人,没有这个人便没有她父亲,自然更不会有她,可她竟然下那样的毒手,把人往死里折腾,我要是哪日得罪了她,她岂非连我这个做婆婆的也不会放过?这门亲事我们说什么也不能做了,我们家可消受不起这样的媳妇!”

秦嬷嬷担忧道:“可两家连信物都交换过了,也说定待大少爷放了榜后便过庚帖了,这时候我们忽然说不做这门亲了,只怕平家那里不好交代啊,便是您与三姨夫人之间的姐妹情分,也要因此大打折扣,我瞧着三姨夫人是真疼爱四小姐,并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沈夫人冷哼一声,道:“怎么不好交代了,我只实话实说便是,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可她也该有个底线罢?是,彭太夫人算计她是彭太夫人不慈,可她完全可以用别的法子解决,为什么一定要采取这样极端的手段,我就不信我这么说了,平家还有话说!至于你三姨夫人,她还与我生分,我不与她生分就是好的了,明明知道顾四小姐是这样的人,还一门心思把她说给腾儿,在我面前百般夸奖她,几乎就将我蒙蔽过去了,果然自家人就是用来坑的吗?真是气死我了!”

“夫人且消消气,好在如今一切都还来得及。”秦嬷嬷见沈夫人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忙递了杯茶给她,待她喝了几口,面色稍缓后,才咝声道,“只是大少爷那里,该如何与他说?大少爷如今可正满腔的干劲,一门心思想此番高中了,让顾四小姐跟着风光呢,若是让他知道这事儿不成了,指不定连下场的心思都没有了……”

沈夫人冷冷道:“婚姻大事由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几时有他置噱的余地了?不过你虑得也有道理,这事儿且先你知我知即可,万不能在他面前表露出分毫来,亦连三姐姐那里,也丝毫不能表露出来,等他考完了,我再与三姐姐,与平老太太分说去。”

当下主仆两个又低声说了一会儿话,便有丫鬟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夫人,姨夫人打发人过来请您过去用午膳呢!”

沈夫人声音如常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随即却与秦嬷嬷道:“三姐姐定是已猜出我的几分心思了,这是等不及要试探我,等不及要为顾四小姐说项呢,若不然我都说了头疼,下午再过去了,她还巴巴的打发人过来请我做什么?反正不管她说什么,我心意已决,嬷嬷且服侍我更衣罢,总不能让三姐姐久等。”

秦嬷嬷应了一声“是”,忙忙服侍沈夫人换了一身衣妆,将沈夫人送出了映雪轩。

一时到得朝晖堂,果然祁夫人已在桌前候着了,桌上也果然摆得满满当当的,大半都是沈夫人素日爱吃的菜,

沈夫人笑着上前给祁夫人见礼:“三姐姐久等了罢。”,不及屈膝拜下,已被祁夫人一把拉到桌前坐了,笑道:“头还疼吗?不疼了?那我就放心了。自家姐妹,且别拘这些俗礼了,坐下吃饭罢,不然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面说,一面自己也坐下,给沈夫人夹起菜来,沈夫人忙投桃报李,也给她夹起来,一顿饭姐妹二人吃得是其乐融融。

饭毕,杏林奉了茶果来,祁夫人一使眼色,金嬷嬷便带着屋里服侍的人都退了下去,祁夫人这才笑道:“九妹妹不是外人,我也不拐弯抹角,我想就上午我们太夫人的话,与你解释几句,当年蕴姐儿母亲的死,可以说全是太夫人一力造成的……”

便把当年的旧事删删减减与沈夫人说了一遍,又把当初彭太夫人出事的前因后果大略说了说,末了道:“不瞒九妹妹,当时我们也都以为是蕴姐儿的手笔,我还特意问了蕴姐儿,说她何以不事先回了我和她大伯父,何必脏了自己的手?蕴姐儿却再四保证不是她做的,那孩子别人不知道我知道,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她既说不是她做的,那就真不是她做的,所以你千万不要为我们太夫人几句胡言乱语就对她生了芥蒂。她那个性子,自来都是你敬她一尺她便敬你一丈,你对她好,她只会对你更好的,等相处得久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不是她做的,那为什么连你们府里的下人都说是她做的?沈夫人暗暗腹诽,嘴上却笑道:“三姐姐既说她好,那她自然是个好的,我相信三姐姐的眼光。”

祁夫人闻言,暗暗着急,我说她好有什么用,得你说她好才成啊……只得继续道:“你也别以为我是不待见我那婆婆,偏心她才这么说的,一开始我可没有这么疼她,是她帮着我先等同于救了你姐夫一命,在你姐夫生死未卜之时,又帮我护住了韬哥儿,后还助我有了曜哥儿,我才渐渐将她当菁姐儿苒姐儿一般疼爱的,她的好处,真得你自己一点一点的去发掘去体会。”

她说三姐姐何以会那般疼爱一个隔房的侄女儿呢,敢情是因为欠了人家的情,由此也不难看出那顾四小姐的手段是多么的了得,又是多么的善于将人心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沈夫人越发的觉得顾蕴心机深沉,本就没抵达眼底的笑不觉又淡了几分,道:“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去年年纪就更小了,竟能帮三姐姐这么多大忙,果然是个能干的。”

只是能干得也太过了!

祁夫人忙点头道:“可不是,帮着我主持中馈也是面面俱到,倒比菁姐儿还要强上几分。而且九妹妹不知道,当年我们太夫人为了让自己的娘家侄女儿进门,可是答应了平家赔偿蕴姐儿五万两银子的,再连上她母亲的嫁妆,她名下的产业不下十万两……人品才貌俱全,自己还是个立得起来的,嫁妆又丰厚,还有平家和我们顾家做后盾,这样打着灯笼火把也难找的好媳妇儿,若不是我与九妹妹一母同胞,我还舍不得将这汪肥水,落到九妹妹家的田里去呢!”

祁夫人最后一句话本是开玩笑,意在活跃一下气氛,却不知道沈夫人听在耳里,却是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三姐姐这话什么意思呢,是在说她儿子配不上顾四,若不是有她从中周旋,平家根本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哼,她还瞧不上顾四的蛇蝎心肠和嚣张跋扈呢,她是说顾四凭什么那般目中无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敢情是因为有大笔银子傍身,果真让她进了门,自家以后再不得安宁不说,指不定还会背上一个贪图儿媳嫁妆的名声,她还有何颜面去见自家老爷,又有何颜面去见沈家的列祖列宗?

万幸平家势利,定要腾儿高中之后才肯正式过庚帖,不然这会儿她纵悔青肠子也无用了,真是万幸!

沈夫人心下虽已是翻江倒海,想着儿子的前程,倒还勉强能自持住,继续与祁夫人说话:“三姐姐打小儿就待我亲厚,尤其是那年我出花儿,要不是三姐姐悉心照料我,指不定我早不在人世了。我至今都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呢,就跟发生在眼前的一般,可一晃已是十几年过去,我们都已儿女成群了,也不知道当年我们的院子如今怎么样了,等此番腾儿考完了,我定要带了他去一趟天津,好生与娘厮守几日才好,不然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