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回 唯恐天下不乱

顾菁去到朝晖堂时,祁夫人仍与夏夫人的嬷嬷说着话儿,一个有心示好,毕竟女儿以后与夏夫人身边的人打交道定然少不了;一个则不露痕迹的奉承,这门亲事终归是顾家小姐低嫁了,他们身为男方,理当要将态度放低一些,自然是相谈甚欢。

听得外面丫头报:“大小姐来了。”

夏嬷嬷忙自小杌子上站起来,肃手立到了一边,一派的恭谨守礼,但顾菁进来后,她只以眼睛的余光不着痕迹的上下一溜,已将顾菁的整体形象尽收眼底了。

脸还是当年定亲时那张脸,却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沉稳,人自然也长高了许多,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姑娘,显阳侯夫人年轻时便是出了名的美人儿,她的女儿自然差不到哪里去;最难得的,还是那通身的气派,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从容不迫与大气沉稳,这可不是穿了锦衣华服,临时受了一定的礼仪训练便能熏陶得出来的,必须得经年累月的潜移默化和悉心教养,才能滋养出这一身的气派来。

夏嬷嬷心下大是满意,果然是高门贵女,就是与旁的庸脂俗粉不一样,待夫人与大爷进京后见了,一定会很喜欢的,便是老太太将来见了,也一定挑不出半点不是来。

其时顾菁已给祁夫人行过礼了,夏嬷嬷见了,忙上前跪下给顾菁行起大礼来,口称:“奴婢给大小姐请安,一别经年,大小姐也从小女孩儿出落得大姑娘了,这般人品这般气度,我们夫人见了,还不定喜欢成什么样儿呢!”

顾菁是见过夏嬷嬷的,也知道她是未来婆婆跟前儿顶顶得用之人,忙亲自将其搀了起来,笑道:“夏嬷嬷看起来也与当年一般精神。”

彼此寒暄了几句,各自落了座,顾菁才又问起夏老太太夏夫人等人的好来,趁机将自己与夏夫人做的两双鞋送上,还有给夏老太太做的抹额,夏嬷嬷少不得又盛赞了一回,才将夏纪的衣裳鞋袜尺寸奉上,——本朝风俗,男女双方成亲前一两年内,男方的一应衣裳鞋袜荷包扇套等物都该由女方亲自来打理,为的便是让双方体验一下有夫有妻的生活。

当然,全靠女方给男方张罗这些东西也是不现实的,所以一般都是四季的衣裳鞋袜各备一套意思一下也就是了。

祁夫人忙命桃林接过了,见女儿一张脸已红得能滴出血来,心里是既高兴又不舍,高兴的是夏嬷嬷将女婿的尺寸奉上,看来夏家登门请期的日子也不远矣,不舍的则是捧在手心里长到这么大的女儿,眼看就要是别人家的人了,她终于明白当年母亲送自己出嫁时,那种似被剜去了心肝儿的感觉了!

这边厢祁夫人母女与夏嬷嬷依然说得热络,当然主要仍是祁夫人与夏嬷嬷说,顾菁听,金嬷嬷不时还在一旁插科打诨,场面很是热闹。

顾蕴这会儿却是逛到园子深处了,见园子里一应花木都青翠翠绿油油的,树枝上还带着未来得及滴落的水珠,被阳光一照,便如夜空中的繁星般一闪一闪的,晶莹夺目,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我好像闻见荷花儿的香味了,可荷花儿不是已经都开过了,我们且往荷塘那边瞧瞧去,若是能遇有幸遇上几株,咱们便摘了回去插瓶清养,若是没有花儿了,摘几株荷叶回去做了荷叶鸡与荷叶粥也是好的。”顾蕴说着,便径自往荷塘那边走去。

锦瑟与卷碧在后面听了,不由笑道:“昔年易安居士探访藕花深处,惊起殴鹭无数,是何等的风雅,今儿咱们小姐探访藕花深处,却是为的吃。”

顾蕴听得也笑了起来,头也不回道:“民以食为天,我偶尔想几样东西吃也不是什么不光彩之事,你们要笑尽管笑个够罢,等晚些时候荷叶鸡与荷叶粥得了,你们也只管笑,都不许吃啊!”

二婢立时哀嚎起来:“我们错了,再不笑小姐也就是了,小姐可不能让我们只许看不能吃。”

主仆几个说笑着,眼看就要到达荷塘边了,冷不防就听得前面一个女声尖声哭喊道:“我们三小姐就算是庶出,那也是侯爷的女儿,显阳侯府的正经小姐,岂是表少爷随随便便就能轻薄了去的,我今儿一定要请夫人和侯爷为三小姐做主……若是表少爷今日不给我们三小姐一个说法,不对我们三小姐负责,我就豁出去这条性命不要,也决不会让你如愿……”

那哭喊声越来越近,很快声音的主人便出现在了顾蕴主仆三个的面前,不是别个,却是宋姨娘,她嘴里一面尖声哭喊着,脚下也未闲着,眨眼间便已离顾蕴主仆只得几丈开外了。

顾蕴不由皱起了眉头,什么‘我们三小姐就算是庶出,也不能任表少爷随随便便轻薄了去’,什么‘表少爷今日一定要给我们三小姐一个说法,一定要对我们三小姐负责’,这宋姨娘都在胡说八道什么呢,还嚷嚷得这么大声,是惟恐天下不乱是不是?

脑中过滤拼凑着事情原委的同时,顾蕴正欲开口命锦瑟与卷碧拦住宋姨娘,就听得后面传来一个近乎气急败坏的熟悉声音:“四表妹快拦住她,我是无辜的……千万不能让她这时候闹到姨母跟前儿去,坏了大表姐的亲事……”

又是表少爷又是姨母又是大表姐的,声音还如此熟悉,顾蕴岂能还想不到说话之人是谁,当机立断喝道:“锦瑟卷碧,把宋姨娘给我拦住了!”

“是,小姐。”锦瑟与卷碧立时应声上前,不由分说各伸出一只手臂将宋姨娘给拦住了,“宋姨娘,请留步罢,我们小姐有话说!”

宋姨娘不防自己竟会被顾蕴碰个正着,不是说这小狐媚子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大小姐屋里在帮大小姐绣嫁妆,连午饭一般都是在大小姐屋里用的吗,为什么会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

小狐媚子已经抢了她芷儿的亲事,难道今日还想坏她的事,不行,她绝不能容忍那样的事情发生!

开弓没有回头箭,在出手之前,她便已将一切厉害关系都衡量得很清楚了,以夫人那个容不得人的性子,不管此番她们母女能不能成事,都铁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们,既然失败与成功都要受到严惩,那她们便越发不能失败,否则,她们也就越发没有东山再起的日子越发别想再有出头之日了。

果真落得那样的下场,她已是这般年纪的人了,本来侯爷待她也淡得很,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就是侯爷彻底厌弃了她而已,可她的芷儿还年轻,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而且她也是侯爷的女儿,凭什么她就要受到这样不公的对待?今日她便是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一定要为她的芷儿将亲事谋定了!

今日她便是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一定要为她的芷儿将亲事谋定了!

眼里闪过一抹懊恼与恨意的同时,宋姨娘已装作没听见顾蕴的话,只管继续往前不管不顾的撞去,力气之大,将锦瑟与卷碧都撞了过趔趄,几乎不曾摔倒到地上。

嘴里也继续大声哭喊着:“三小姐你放心,姨娘一定不会让你白白被人欺负了去的,姨娘今日纵是豁出去这条性命不要,也定要为你向表少爷讨要一个说法……也是怪你当初投胎前没有把眼睛擦亮,不往夫人的肚子里钻去,偏往我这个卑贱之人的肚子里钻,若不然,今日表少爷又怎么敢那样轻薄你,可你纵不是夫人生的,也是侯爷的女儿,也叫了夫人这么多年‘母亲’,我相信侯爷与夫人一定不会白委屈了你的,不然姨娘与你也没脸再活在这世上了……”

声音高亢而凄厉,脸上的表情也是决绝而癫狂,将一位愤怒与绝望的母亲形象演绎得堪称淋漓尽致。

只可惜她遇上的是顾蕴,而顾蕴自来最厌恶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的把戏,她能忍受平老太太这样,那是因为平老太太是她最在乎的亲人之一,而宋姨娘算哪棵葱哪棵蒜,何况沈腾才还说了,万不能让宋姨娘这样闹到前面去,坏了顾菁的亲事,她自然更不可能让她如愿了!

“锦瑟卷碧,给我把她死命拦住了,不必怕弄痛弄伤她哪里,回头大伯母与三姐姐面前,我自有话说!”顾蕴又是一喝,待锦瑟与卷碧应声扑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宋姨娘后,她自己也几步上前挡到了宋姨娘面前,冷声道:“宋姨娘,你装疯卖傻撞我的丫鬟也就罢了,有本事你连我也一块儿撞,我才相信你真是被你口中所谓的‘表少爷欺负了三小姐’之事气得发了疯,什么都不管,什么也不顾了呢,否则,我就只能认为你这是在无故生事,唯恐天下不乱了!”

宋姨娘如何敢撞顾蕴,且不说顾蕴是主她充其量只算半个主子,说到底还是个奴婢,对主子动手、以下犯上在显阳侯府这样的人家,便是主子再宽和,也少不得要受到严惩,若不幸遇上的主子不那么宽和,纵被打死了也是白死;只说以顾蕴素日的厉害,她也没那个胆子去正面挑衅她啊,方才撞她的两个丫鬟,已是她冒了极大的风险了,想着只要能成功,她得罪顾蕴便得罪罢。

谁知道一击竟不中,宋姨娘的胆气已是散了大半,如今别说是撞顾蕴了,再让她去撞锦瑟与卷碧,她也再不敢了。

无奈之下,只得挣开锦瑟与卷碧的手,“噗通”一声跪倒在了顾蕴脚下,哭道:“四小姐,纵再借婢妾一个胆子,婢妾也不敢无故生事,唯恐天下不乱啊,实在是表少爷欺人太甚,他刚才竟、竟轻薄三小姐,当着丫头婆子的面儿,也敢对三小姐动手动脚……婢妾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更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三小姐受了这样天大的委屈,这才会急着跑去求夫人为三小姐做主的,求四小姐就让奴婢过去罢,奴婢与三小姐一定永世不忘四小姐的大恩大德!”

------题外话------

亲们放心,既不会让顾芷与宋姨娘如愿,要破亲事的局,也不一定就要抹黑沈腾啊,也不会让顾苒连累女主的哈,亲们只管放心看下去,么么哒,o(n_n)o

另,这几天看文的人好少,亲们都出去玩了吗,如今假期结束,生活回归正轨,请亲们也一定要继续支持瑜哦,再么么大家,o(n_n)o

慕衍正想着山不来就他,他便去就山,等中元节时送些河灯去显阳侯府让顾蕴就在府里放着玩儿,如此她看见灯自然也就想到他了,虽仍比不上能与她一起放河灯来得亲近,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就听得顾蕴道:“这么多年下来,就算忌惮着荣亲王妃十一爷不敢娶亲,难道他就没有心悦的女子吗?”

话一出口,自己反倒自失一笑,寻常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岂是宇文策想接触到就能接触到的,哪怕他是荣亲王府的大爷呢,也不大可能,而与其们不当户不对的女子,做他正妻的可能性却是微乎其微,就算他有这样的心上人,只怕也未必能让顾苒死心啊!

慕衍皱眉道:“倒是真没听说过十一爷有心悦的女子,怎么蕴姐儿你不看好令姐与十一爷发展下去吗?”

顾蕴也不藏着掖着:“对,我的确不看好此事,我二姐姐因为是次女,打小儿便被我大伯父大伯母当作掌珠一般,真正的万般宠爱,所以养得她颇有些……天真,对人情世故更是七窍通了六窍,不然她也做不出让我帮着打听十一爷的事。我大伯母从来都是打算将她低嫁,最好还得是次子媳妇,如此背靠着我们显阳侯府,她自己嫁妆再丰厚一些,夫君人再老实厚道一些,她的日子纵及不上如今在闺中时,谅也差不到哪里去。”

顿了顿,继续道:“可荣亲王府的水那么深,除了荣亲王妃这个嫡母,还有这个那个侧妃,侧妃可也是庶母,我二姐姐一样得执晚辈礼,若十一爷只是庶子,而非庶长子也还罢了,偏他又是庶长子,本身还是个有本事的,我二姐姐除非回炉再造,否则铁定应付不来,指不定很快便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慕大哥你说,这样如何能叫我看好这事儿,也就是我二姐姐涉世未深,若是换了我,早避之犹恐不及了!”

慕衍闻言,就忍不住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荣亲王府的水就深了,宫里的水岂非更深?十一哥除了嫡母,也就只得两三个庶母,而且这些庶母说是得在她们面前执晚辈礼,但她们也不敢真对十一哥和未来的十一嫂怎么样。

不像他,除了嫡母,还有不知道多少个庶母,这些庶母背后的势力更是错综复杂,都巴不得他早死,好为自己的儿子腾位子,而且因为得胜后的利益实在太过巨大,她们的手段也远比区区一个亲王府的侧妃们激烈得多,小丫头连十一哥那样的情形都避之犹恐不及了,若是有朝一日得知了他的真实情形,岂非立时就得有多远躲多远?

自己着实前途堪忧啊,更别说自己现在连小丫头的芳心都未能顺利虏获,连第一步都还未成功踏出了!

慕衍深深忧伤了。

不过好歹还未忘记在顾蕴面前丝毫都不能表露出来,遂接着她的话道:“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与家中的长辈再不看好此事,也架不住令姐自己愿意,她若一直不肯回头,你又能怎么着?”

顾蕴皱眉道:“所以我才问十一爷有没有心悦的女子,希望他能不说早日成亲,至少能早日定亲呢,那样我二姐姐自然也就死心了,不过这到底是人家的私事,我也管不着。”

慕衍见不得她一脸的愁容,想了想,道:“我倒是听说过荣亲王府一位何侧妃的娘家侄女儿,好像一直爱慕十一哥,但十一哥对那位小姐倒是平平,且待我找机会探探十一爷的口风去,你回去后就告诉令姐最近没有见到我也就是了,等探过十一爷的口风后,我们再做打算也不迟。”

顾蕴心里有事,也就没有注意到他那个‘我们’,自然也就没有反应过来,明明就是她的事,什么时候也变成慕衍的事了,只是点头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就有劳慕大哥了。”

实在不行了,她就告诉二姐姐,宇文策早与那什么何侧妃的娘家侄女儿两情相悦了,只碍于荣亲王妃不想让宇文策与何侧妃双赢,一直压着不肯让宇文策如愿罢了,如此二姐姐总能死心了罢?

正事既已说完,顾蕴便不欲再与慕衍多待下去了,有些事情既然一开始便不可能,那自然要趁早扼杀了,省得将来彼此都意难平。

只她也不好赶慕衍走,索性屈膝一礼笑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临出门前曾答应了家中长辈会回去用午膳的,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慕大哥不管是想留下用午膳,还是有别的事要忙,都请自便,我就先失陪了。”

慕衍如何看不出她是想与自己保持距离,却也只能无奈应道:“我正说要向你道别呢,我今儿可是从卫所里偷跑出来的,既然你也要回去了,我就先行一步了。”说完抱拳一礼,利索的出去了。

顾蕴这才松了一口气,想着祁夫人母女都爱吃上次自己带回去的点心,忙叫人各包了两份,这才去楼下上了马车,回了显阳侯府。

慕衍却没有如与顾蕴所说的那样,赶着回腾骥卫卫所,而是在目睹她的马车离开后,径自去了自己的宅子里。

然后打发季东亭去请了宇文策来,带着几分不忿几分酸溜溜的与宇文策道:“我大姨子对你一见钟情了,你倒是艳福不浅!说来显阳侯府自来是盛京城的一流勋贵,顾准更是圣眷隆重,你娶了我大姨子,谅你那嫡母也不敢拿她怎么样,你自己也添一大助力,以后越发如虎添翼,怎么着,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了皇叔,请媒人登门提亲啊?”

明明顾二小姐才只见过十一哥一面,甚至连话都没与他说过一句,却对十一哥一见钟情,哪像自己,十八般武艺都快使尽了,依然不能虏获小丫头的芳心,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哪!

宇文策怎么会想到慕衍心急燎火的请了自己来,会是与自己说这个,整个人立时放松下来,懒懒道:“我家里什么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位好母亲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我娶个高门嫡女进门要她的强?便是婚事最终成了,她也有的是法子磨搓人,我还是别祸害人家姑娘了,而且顾侯爷与顾夫人听说都极疼爱女儿,根本不看重男方的家世门第,只希望女儿能过得好,顾家大小姐的夫家南直隶夏家,若单论门第,可及不上显阳侯府,显然顾侯爷与顾夫人娶中的是夏家家门清正,男子若是无子,必须过了四十方能纳妾,我便请了媒人上门,他们也十有不会同意。”

因为当初冬至曾背着慕衍调查过顾蕴,连带显阳侯府其他人的情况也大略了解过,所以宇文策对显阳侯府的基本情况也算是知道一二。

宇文策说完,不待慕衍答话,又咝声道:“不过顾二小姐多早晚成你大姨子了,难道顾四小姐已经接受你了不成?”

说着见慕衍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免不得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嘲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大姨子上了,你也不怕蒸笼揭早了敞了气,馒头蒸不熟了?”

“我的事我自有主张,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罢!”慕衍立时一脸的没好气,不过见宇文策笑得促狭,也就泄了气,自己也笑了起来,恢复了素日的自信与从容:“我既敢叫顾二小姐大姨子,就自然有十足的把握她会顺利成为我的大姨子,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问题罢了,你只准备好大礼,等着我大婚的帖子送到即可!”

某人这会儿还不知道自己自谓迟早会煮熟的鸭子已快飞了。

自彭太夫人中了风,顾冲一房也自显阳侯府搬了出去,慕衍便将自己暗中派去保护顾蕴的人都撤了,一来他的人手终究有限,虽不至于一个萝卜一个坑,却也不到白放着几个人什么都不做,只让他们盯着人家的内宅;二来他知道顾蕴一定不喜欢自己这样,哪怕自己是为她好她也一定不喜欢,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知道顾蕴手下也算能人辈出,如今显阳侯府内宅又干干净净的,她铁定不会有危险。

也所以,他才能继续这般自信从容,若是让他知道平老太太甚至已背着顾蕴,将她的亲事初步定了下来,他老早就坐不住了!

宇文策笑道:“你大婚我自然要准备大礼,你可得加把劲儿,别让我的银子捂得太久都生了霉啊!”

“你才生霉呢,乌鸦嘴!”慕衍又没好气起来。

兄弟二人你来我往的斗了几句嘴,这也算是他们最好的加深感情的方式了,慕衍方正色说道:“可你年内就该及冠了,也不能就这样一直拖着不成亲啊,难道因为知道天要下雨,就一直不出门了,至多也就带把伞随时防备着也就是了。咱俩难兄难弟的,你的处境虽比我好些也有限,难得此番我大姨子对你一见钟情,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不妨仔细考虑一下,不然等再过一两年,宇文竼该成亲了,你那好母亲嫌你挡了她儿子的道,还不定会塞给你个怎样的歪瓜裂枣呢!”

宇文策却仍是摇头:“我如今也就区区一个百户而已,哪里护得住自己的妻儿,就算顾二小姐将来有显阳侯府撑腰,除非事情闹得太大,委实收不了场,两家也不可能真的撕破脸,那顾二小姐就得继续受那个女人的磨搓,我父王对我或许有几分回护之意,可在事情闹得没法收场之前,你信不信他根本会装得什么都不知道?而且顾二小姐那日我远远看了一眼,一看就是个简单纯粹的人,哪里应付得来我家里那个烂摊子,除非她能像你家四小姐那般寻常男子尚且及不上差不多,可世间像她这样的人又有几个,所以这事儿还是到此为止的好,我纵要娶妻生子,也得等将来我有足够的能力护住他们之后!”

自家知道自家事,嫡母分明早已将他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也从没有过某些非分之想,嫡母依然恨不能除他而后快,这样一滩浑水,就像他方才说的,除非是顾四小姐那样刚硬果敢之人,换了别人,谁又轻易应付得来,可像顾四小姐那样的人这世间又有几个,他既无福遇上这样的人,那便只能等到自己足够强,有了足够保护妻儿的能力,再娶亲生子了!

慕衍闻言,想起顾蕴先前也是这样说的,顾二小姐那个性子根本应付不了荣亲王府的局面,而且顾准与顾夫人也十有不会同意此事,只得叹了一口气:“你说得也有道理,与其娶了人家却没有能力护住人家,只能让她自己经受狂风暴雨你却无能为力,的确还不如暂时不娶的好。”

宇文策没有说话,当年他的父王护不住他的生母,不,他连护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任由嫡母将他的生母抛尸荒野,以致尸骨无存,他自辗转得知此事后,便在心里起了誓,将来他的女人,他一定要将她护得好好的,决不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更不会让她重蹈自己生母的覆辙!

慕衍又道:“我先前与四小姐说的是何侧妃的娘家侄女儿好像一直爱慕你,那我就让她与顾二小姐说,你与那何小姐两情相悦,只碍于你嫡母阻挠,所以一直不能如愿了啊,想来顾二小姐知道后,也该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