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噩梦

只可惜母亲依然似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只是无声的哭泣。

顾蕴又急又痛,只得把矛头转向了彭氏:“贱人,你别以为有祖母和父亲给你撑腰,我母亲便奈何不得你了,你别忘了,这个家如今做主的终究是我大伯父,更不必说祖宗礼法,只要我将你未婚先孕,无媒苟且的丑事告诉我大伯父,你就立等着被沉塘罢!”

且待她先将贱人赶走了,再好生劝慰开解母亲不迟。

奈何彭氏对她的话也毫无反应,仍笑靥如花的继续刺激着母亲:“其实你心里什么都明白,又何必再自欺欺人呢?不说你过门六年,才只生下一个女儿,只冲你是大表嫂的表妹一点,我姑母与表哥便从未拿你当一家人看待过,不然你以为我姑妈将我接进府来,说是方便为我相看亲事,却为何一个官媒都没见过?你不过只是染了区区风寒,又为何将养了几个月,却不见好转,反而病情越来越重?你若是识相的,就赶紧退位让贤,看在你态度尚可的份儿上,或许我还能善待蕴姐儿,否则……”

一语未了,一名年约二十四五,生得高大魁梧剑眉星目的男子走了进来,彭氏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慌乱,笑道:“表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一早就去衙门了吗?”

母亲眼里却闪过一抹希冀,看向男子气息微弱的道:“相公,表妹说她有了你的孩子,你告诉我,她是骗我的,她的骗我的,对吗?”

男子眼神冰冷,语气也淡得令人生寒:“梅珍是有了我的孩子,我原本是打算过几日待你身上好些了再告诉你的,如今你既已知道了,那我也不必藏着掖着了。我已与娘商量好,这个月的十八便是好日子,就定在那日迎梅珍进门做二房,以后你只安心养病即可,我们这一房的一应事宜,自有梅珍操心。”

男子说完,便带着彭氏自去了,浑不管床上的母亲气得浑身乱颤,渐渐更是大口大口的吐起血来。

顾蕴睚眦俱裂,想将那负心汉与贱人追回来让他们向母亲认错却做不到,想叫人进来救母亲也是叫了半天都不见人进来……她只能颓然的折回母亲床前。

却见母亲眼睛睁得圆圆的,衣襟被鲜血浸透,眼角带着点点泪痕,早已没有了呼吸……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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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蕴此番病倒,本就是因素日郁结于心,亏空过度所致,太医来瞧过后,开方子之余,还直言‘心病还需心药医’,让顾蕴务必放宽心胸,别再为任何琐事耗费心神,只管心无旁骛的静养,不然他的方子‘纵医得了病,也医不了命’。

只顾蕴如何能心无旁骛的静养,她才多卧床了几日,便生出了今日这场事端来,若真凡事都撂开不管,指不定明日她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天夜里,顾蕴便高烧不退,噩梦连连起来。

浑浑噩噩中,她来到了一处瞧着既陌生又熟悉的所在,说陌生是因为那屋子与她在建安侯府的上房半点相似之处也没有;说熟悉则是因为屋里的好些家具程设都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

顾蕴又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仍没看出这处所在到底是什么地方,正想找找附近有没有人能问一问,就见一个女子信步走进了屋里。

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穿了件海棠红芙蓉花暗纹褙子,身形娇小袅娜,鹅蛋脸涓烟眉,论容貌不过中人之姿,但胜在一身肌肤莹白似雪丰润细腻,很是惹人怜爱。

竟是继母彭氏!

只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不是早就死了吗,在得知自己的儿孙全部被判了斩立决,女媳全部被发卖教坊司,就连她襁褓中的小孙女儿都未能幸免之后,便活活气死了,自己怎么会又见到了她,还是年轻时的她?

顾蕴正要出声质问彭氏,彭氏已先娇娇怯怯的开了口:“姐姐就放心的去罢,梅珍一定会替您好好生照顾表哥,夜凉添衣,倦来捶背,三茶六饭细心伺候的,求姐姐务必成全了我的一片痴心。”

话却是对着屋里另一名躺在填漆雕花床上的女子说的。

后者面色蜡黄,眼窝凹陷,双唇干涩泛白,发髻松松散散,露在袖子外头的一截手臂如枯枝一样干瘪,看起来已是缠绵病榻多时,只眉眼间还依稀能看见几分往日的秀丽,便远远比不上彭氏瞧来赏心悦目了。

顾蕴如遭雷击。

彭氏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也就罢了,母亲怎么会也忽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