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想到什么，玩性正起，拿出了手机……
秦南君转醒，揉了揉眼睛，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凌爵，不由问道，“现在几点了？”
“四点半。”
秦南君突地蹿起！
“佣人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你准备的水果拼盘和蔬菜沙拉，顶不了什么用。”
“……凌爵，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先去把你的脸洗洗干净才是真的。”
“……”
这时，电话响了，凌爵接起——
只是没说几句话，凌爵的表情就变了……
凌啸天也走了下来，不由问道，“怎么了？”
凌爵挂了电话，“王淑说奶奶不见了。”
“……”老狐狸显然一阵惊慌，“怎么会不见了？！”
“下飞机的时候还在，据说去了厕所就不见了。手机打了没人接，去接机的管家还在机场来回找。”
“这老太婆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不让人省心？”老狐狸明显焦灼了起来，拄着拐杖来来回回走着。
一时间，客厅的气氛都紧张了起来。
沉默良久后的凌爵，走到座机旁又给管家打了电话，果断道，“找机场的总负责人，去总监控室把奶奶那个航班出口的监控调出来。我马上就过来。”
挂了电话，他看向老狐狸，“爷爷，你让魏叔叔帮一下忙，他是公安局局长，对找人比较在行。林嫂，你打个电话给周家奶奶，要是打不通，你就直接过去一趟。”
“是，孙少爷。”
凌爵捞起车钥匙便要出门——
“那……我呢？”秦南君指着自己。
凌爵脚步顿下，睨了她一眼，沉声道，“在家等消息。”
“……”
秦南君眨了眨眼，回过神后，凌啸天和林嫂也都不见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奶奶？
“少夫人，不要见怪，只有老夫人的事情，全家人都特别上心，也比较紧张。”吴嫂看出秦南君的疑惑，忙解释道。
秦南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毕竟像凌家这样的豪门，被人盯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对方又是个手无寸铁之力的老奶奶，光是想到这种可能，老爷和孙少爷肯定都急了。”
这样一说，秦南君也有点坐立难安起来，她守在座机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电话来来回回的响，都没什么消息。
或许是气氛感染人吧，秦南君坐在沙发上，突然就想起当初父母出事的时候，那天，天阴阴的，过了下班时间，他们却没有回来，她和秦悟在家等着，直到接到一通致命电话，疯了一样的跑了出去。
老座钟响了八声，外面的天已经漆黑漆黑了。
“helloeverybody！i‘back！”（大家好哇！我回来啦！）
一道透着浓浓洋气的声音突地蹿进秦南君的耳朵。
“老夫人！”吴嫂忙喊了一声。
秦南君起身，转过头……即便在脑子里已经把“凌奶奶”的形象径自描绘了无数遍也绝没有亲眼一见这样震撼！
穿的是今年最流行的白色貂毛马甲，一件黑色毛衣打底，胸前一只金色老虎头（当下豆蔻少女钟爱），短牛仔裤配长靴。
背的是香奈儿今秋新款挎包！潮流范儿十足！
戴……倒是没戴什么，除了右手无名指上那一枚朴素的银戒指。
白花花的头发上卡着一副棕色墨镜，一张布着些许皱纹却很白希的脸丝毫看不出她有七十多岁的样子！
最让秦南君印象深刻的是奶奶那一双眼睛，透着孩童般的天真，明明眼皮都已经松弛了下来，却难掩她眼里的俏皮，尤其是当她站在门口，两条张开的手臂上挂着满满的购物袋，屁股微微一翘，摆好了pose等待大家欢呼的表情，更是让秦南君咂舌之际又忍俊不禁。
“啊咧？人呢？”
秦南君忙上前，接过老夫人手上满满的购物袋，“奶奶，我是秦南君。”
奶奶一脸惊喜的看着她，而后便是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打量了一遍她，最后站定在她面前，“你叫南君，南君……像男孩子的名字，我认识你爸爸哦！”
“……”秦南君一愣。
“擎天柱！多了不起的男人，孙媳妇儿你应该也继承了一点“外星人”的血统吧？”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循着味道往厨房钻，“有没有什么能吃的，我快饿死了……”
秦南君看着这个瘦瘦小小却异常……可爱的奶奶，心里竟莫名一阵感动，她有多久没从别人的脸上再看到对她父亲秦天助的敬意？通常更多的是“叹息”是“唏嘘”甚至是“嗤笑”……
不过一个刚见面的奶奶，她的语气，她的性子，竟让她觉得……很怀念很怀念……
“南君南君！老爸快饿死啦！随便什么赶紧喂点到爸爸嘴里来……啊……”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张着嘴成了个讨食的孩子。
秦南君走进厨房，只见奶奶在冰箱里拼命搜着，一边搜一边问道，“他们都去哪儿了？不知道我今天要回来吗？不知道我回来会很饿很饿么？”
就在这时，凌啸天已经闻声气冲冲的跑进了厨房，“你这老太婆！你有没有分寸，你想急死——”
老狐狸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更为尖利的女声给打断，“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我要回来，你们都不开party迎接我，你们不重视我，只有孙媳妇在家守着我，你个死老头子人呢？”
“……”秦南君愕然，张着嘴，半天合不上。
多理直气壮的“恶人先告状”……
没想到凌啸天竟忍了下来，沉着气道，“你去哪儿了？”
“shoppg！”理所当然的回答让凌啸天好不容易忍下的火气又窜了上来！
“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一下飞机就去购物？老太婆，你是存心想把一家人都给急死啊！”
秦南君轻笑出声，凌爵走了过来，“奶奶没事就好。林嫂，准备好饭菜送到爷爷房间去。奶奶饿了。”
“还是孙子关心我。”
秦南君没有忽视凌爵额头上布着的一层密汗……他是真的急了。
凌啸天伸手握住奶奶的手，不由皱眉，“手这么凉，你都一把年纪了还穿这么少，你是想升仙——”
“老头子，我还没质问你呢！我在法国这几年，你是不是包养qg妇了？”
“……你这老太婆胡说什么！”
“我胡说？不然我今天回来，你怎么会不在家？我……我……我都快饿死了！拎那么多东西……手也酸死了！你都不关心我……”
凌啸天重重叹了口气，“我是出去找你了，你要是乖乖在机场等管家去接——”
“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事实就是你不重视！想你年轻的时候，别说我从机场跑到市中心购物，就是我从马来西亚跑到非洲，你也会坐着直升机跟着我……”
“好了好了，别嘀咕了，孙子还在客厅呢……”
“这时候怕被孙子听了……”
两个老人握着手一边往楼上走去，一边拌着嘴，秦南君看着竟有些失神，只觉得这一幕实在太过美好。
她问身边的凌爵，“奶奶做这样的事情应该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
“每次都这样兴师动众吗？”
“她七十岁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凌爵淡淡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即便他知道奶奶可能是出去玩了，还是不敢存半点侥幸。
那个人也是，明知道是她不厌其烦的恶作剧，却每每都急的满头大汗，逮着她就吼，“你要是再敢发这种短信试试！”
“宋厉晟，你好笨，每次都上当！”
“就是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会上当！姓秦的……我赌不起你。”
秦南君微微侧首，眼里是凌爵有些疲倦的脸，
“凌爵，我觉得被你真心爱上的女人……应该会很幸福。”
“……”
——————
进入梦乡进而变得沉静的淩宅，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隐隐约约来回响着……带着让人心里发毛的战栗感，“唰——”“唰——”
刚闭眼的秦南君听到这让人发毛的声音，不禁攥紧了被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们卧室的门口。
“凌爵……”秦南君用气声喊道，“凌爵……凌爵……”
然而床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个点谁会站在他们房间门口，一点声音都不发？
秦南君睁着大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屏息凝神的听着门外的动静，突地——
“咔嚓”，门开了！
秦南君听到自己难以抑制的倒吸气声，谁进他们的房间竟然不敲门！越想寒意越是往身体的每个角落蹿。
“小南君……咱们一起碎觉觉哟……”幽灵般的声音让秦南君打了个寒颤之余，不由一头黑线。
开了灯，只见瘦瘦小小的奶奶穿着可爱的动物连体睡衣，抱着个龙猫抱枕一脸“笑嘻嘻”的站在门口。
“奶奶？”
凌爵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奶奶，眉头微蹙，“奶奶，这么晚了，有事？”
手中的龙猫抱枕落在了地上，奶奶张着嘴，手指微微颤抖的指着他们，“你，你，你们……”
秦南君和凌爵瞬间回神，意识到他们……分床睡……
凌爵忙弯下腰拽过秦南君的手臂，一个用力把她拖到床上，抱进自己怀里，一脸责怪，“老婆，你怎么睡着睡着睡到地上去了？”
“……”秦南君无语。
“凌爵！你当奶奶我是白目？”奶奶指着地铺，两只眼睛都气的发直了。
“……”
她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和她是一样的，这种感觉光是想着就已经足够让她安心，这种感觉光是想着就已经让她不再孤单……三天两头把她惊醒的梦靥，或许今后会有另一个人陪她……让她不再害怕，不再恐惧。
他会用那种自以为是的，有些狂妄不屑的语气说：怕什么？这些梦靥能吃了你不成？
然后她会恨恨的问：你没经历过你怎么知道！
再然后，他会睥睨着她：正是经历过，才知道。
不能说喜欢，不能说爱，但确实是从这一刻开始……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尽管现在的她还没有发觉。
“雷欧，这里停一下。”
雷欧看着面前的百货大厦，不解的看向秦南君。
“跟我下来。”
“……”
雷欧停好车子，便被秦南君拽进了百货大厦，直接往高级男装区走。
“夫，夫人……您这是要……”
“这件衣服怎么样？”秦南君指着阿玛尼橱窗里的棕色呢大衣。
“小姐真是好眼光，这是阿玛尼今年初冬最新款，在巴黎时装秀上深受好评！”
“拿下来，雷欧，你去试。”
“夫人？不用吧……”雷欧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他不过是告诉了秦南君一点她应该知道的事情，她就要给他买这种五六位数的衣服？！
“别想多了，我给凌爵买的，我看你们体型差不多，你去试试看大小。”
“……”雷欧后脑冒出无数黑线！这样的夫人……他也是醉的透透的了！
雷欧在试着，秦南君还在店里转着，她其实没什么买男装的眼光，以前给她老爸买，回去试到老爸身上，怎么看怎么怪！但……现在她光是看着店里的衣服，都能直接套到凌爵的身上……可以想象的出他穿上的样子……
然后她发现——
原来她丈夫是个衣架子呀！
雷欧试了衣服走了出来，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大小好像没什么问题，款式也没什么问题……”
“夫人，这件衣服确实不错！”
“小姐，有什么地方不满意么？”
秦南君抚了抚下巴，一脸认真道，“没有不满意的，把这件衣服包起来吧，有问题的是这张脸。”
说完，她便去前台付钱。
雷欧在几个服务员的取笑下瞬间脸都绿了。
秦南君刷完加菲猫给她的那张卡便提着衣服出了百货大厦。
雷欧灰突突的跟在她身后。
“夫人，送给凌总的么？”
“……恩。”
“为什么……”
“道歉。”为她说过的话，为她做过的事。
————
回到凌家已经九点多了，客厅里只有凌啸天一个人在看报，听到声音，便开了口，“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恩……有点事情。”
凌啸天拄着拐杖起身，看秦南君手里拎着个大购物袋，不由扬眉，“这是……”
秦南君一时间有些尴尬……
“阿玛尼男装……给爵儿的？”
果不其然，老狐狸不过一个问句，已经笑弯了眼。
“……恩。”
“咳咳！那赶紧回房吧，爵儿早就回来了。赶紧赶紧吧！”
“……”秦南君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在老狐狸的催促下上了楼，即便如此，还是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站在卧室门口，秦南君竟有些紧张……她该怎么开口呢？
凌爵，呶，给你买了件大衣，算是道歉！
不行不行，直接说道歉，他肯定会立刻蹬鼻子上脸……
呶，凌爵，天气冷了，我好心给你买了件大衣，试试吧！
也不行！明显没有诚意，万一他说，不要乱献殷勤，那她得多尴尬！
凌爵，我看到件大衣，想着你穿应该不错……花了大价钱的，收着吧！
啊啊啊！还是不行！多奇怪啊！当时买的时候一头热，现在送出手怎么想怎么奇怪！万一他想歪了怎么办？！这明显就是让本来就很嘚瑟的他更嘚瑟了嘛！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
“咔嚓”门从里面开了，凌爵刚洗完澡，身上穿着干净的黑色睡衣，一手还拿着毛巾擦着头发。
秦南君眨了眨眼，下意识把衣服藏到自己身后。
“嗨”
凌爵抬眼睨了她一眼，又转身回房，随口道，“我还当悉悉索索的是有老鼠呢！”
秦南君攥紧了拳，恨恨的咬了咬牙，不自在的跟了进去，攥着购物袋的手愈加僵硬……
凌爵径自靠在沙发上。
秦南君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喉咙，开口道，“你穿这么少冷不冷啊？”如果冷的话，她可以借大衣给他穿！
“……”
凌爵侧首像看白痴一样的看了她一眼，“没话讲就不要讲。”
“……”
要忍！
“那个……今天……黄先……不对，那个姓黄的……恩……谢谢。”
“秦南君，你舌头被人割了？说话都不会了？”
“凌爵！你别得寸进尺！”
“……”凌爵抬眼，对上她明显不自在的表情，目光从上至下的扫过，最后落在她手上提着的购物袋。
秦南君察觉到他看到了……被他视线扫过的地方都有些发麻，一时间有种想往地洞里钻的感觉……
“雷欧说你给我买了大衣。”
“啪嗒”衣服落在地上，秦南君惊愕的瞪大双眼，“雷欧和你说了？！”
“短信。”
“……”秦南君一时间真觉得自己就是个白痴！她还在为怎么开口抓的脑袋都疼，那边竟然已经知道了！
雷欧……她迟早会弄死他！
“那是大衣？”
凌爵指了指落在地上的购物袋。
秦南君点了点头，忙把衣服拿了出来，递给凌爵，“试试吧，应该正好。”
凌爵扬眉，起身接过衣服，只套进两个袖管，秦南君就一眼看出不对劲的地方了——
凌爵睨了她一眼，好似在问：我还要继续试么？
秦南君闷着头把衣服从他身上撤下来，“雷欧手短。”
凌爵轻笑一声，扯过吊牌看了一眼，“这么大价钱买了件小号的。”
“你平时看起来和雷欧差不多，怎么他能穿你就不能穿？”秦南君愤愤的把衣服塞了回去，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光是我和他站在一起就已经比他高了一个头，你是哪只眼睛看差不多的？”
“……是吗？”
凌爵不想理她，虽说压根没抱什么期待，但心下却还是莫名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点欣喜，也有点失落，总之情绪不大，却挠的他痒痒的。
“我明天拿去换！至少这个颜色和款式还是不错的。”秦南君冲凌爵龇牙一笑。
凌爵从她身边走过，“随你。”
秦南君冲他的后背吐了吐舌头！把衣服放好。伸了伸懒腰，她拿了睡衣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凌爵已经关了灯，躺在大床上。
秦南君依旧睡地铺，只是两只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
雷欧的话在她耳边一遍遍的响着……
“夫人，那天你说凌总没有亲眼看到过父母从一百多米的高空跳下来摔得面目全非，不会懂那种悲痛欲绝的心情，其实……凌总的父母也是跳楼自杀身亡的。”
“二十年前，凌总还只有八岁，他的亲生父母双双从华音大厦跳了下来，也就是两年前夫人您的父母跳楼的地方。”
“当年凌老爷花了大价钱压下了这件事情，但还是有很多人知道，也印象深刻，凌总一次醉酒，把这件事情漏给我了。不然我也不会知道。”
“所以夫人……您当时说的话，其实字字都戳凌总的心。凌总虽然是个大男人，但并不是没有一点弱点。”
“跳楼的原因我不大清楚，有人说凌总的生母有忧郁症，也有人说凌总的父母不被家里人支持，还有人说……说凌总的父母……”
“说他们不n。”
……
“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过不了的坎，即便天塌了都不应该走自杀这条路，因为……人没了，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原来那时候她觉得他们之间是息息相通，并非是她的错觉。
“凌爵，你睡了么？”
她开口轻声道。
“干嘛？”低沉的声音冷冷的。
“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