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越说,声音提的越高,小六子开始还在为被揭了伤疤而痛苦难堪,而后见这总是气定神闲的夫人为了自己的事情,居然情绪如此激动,心里不由一动,眼神也变的若有所思起来。
玉华最敏锐不过,一见小六子神情变化,也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略微定了定心神,放缓了声调说道:
“人活一辈子不容易,若再要自轻自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想学骑马,却又怕别人笑你残疾,你瞒着自己有胡人血统的事情,面子上却又最恨胡人,你看到颜色好的人,便觉得比别人要低贱些,甚至连自己都不敢正视,小六子,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小六子此时仿佛已经镇定了下来,他又仰脸看了玉华半天,便重又端正跪好,郑重的冲着玉华磕了三个头,一字一句的说道:“小六子感谢夫人悉心教导”
玉华则仿佛有些累了,冲小六子挥了挥手命他出去了。刚才她要和小六子说话的时候,便将阿蛮她们都遣了出去,此刻一个人坐在房舍内,玉华却是默默的发了好一会儿呆。
她刚刚与小六子说的这些话,是曾经有人对自己说过,那正是自己在永嘉坊最艰难的一段时候,被那李刚惊吓后,她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便想方设法的去小心讨好顾氏母女,此事虽是自己刻意而为之的,但哪个人又会心甘情愿的对别人伏低做小呢?
再等到顾氏特意请来的闺事嬷嬷,用极为露骨的言辞教导自己几人那伺候人的本事时,玉华便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自打一记事开始,玉华便常听到自己亲娘赵蜜儿说自己生的十分美貌,可那语气,却并不是赞美与自豪,反倒满满都是讥讽,赵蜜儿嘲笑柱子哥哥小小年纪就为色所迷,也常怀疑张药师对自己不安好心,玉华心中隐隐便觉得这容貌美艳,似乎是件颇为肮脏不齿的事情,到了永嘉坊之后,一切的一切似乎是越发证实了这个念头。
若是自己生的丑陋些,是不是就可以干干净净的跟着娘亲一起走了呢,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在这深宅大院里任人鱼肉了呢。
那时候,师傅知道了自己的念头,却只是冷冷一笑说道:
“人只会因为软弱无能而受人欺凌,并不会因为别的”
今日,终于也轮到自己将这话堂堂正正的说给别人听了吗,玉华心里颇为感触。
待李纪重新回到房中的时候,便正好看到玉华正一个人托着腮怔怔的出神,他颇有些担心,便皱眉问道:“怎么了,小六子还真敢顶撞你不成。”
玉华连忙摇头否认了,李纪这才放下心来,他靠近玉华坐了,又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那安南王府还真有些问题,今天终于收到那边的密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