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一听崔泽芳说让他纳了四娘,便有些急了,眉头一皱就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崔泽芳伸手给拦住了,她脸上仍是十分平静,只略微提高了声音说道:
“大兄莫急,先请听阿阮把话说完,阿阮之所以求大兄纳了那四娘,并不是对大兄有什么误会,也不全是为了大兄考虑,而主要是为了阿阮的一点点私心”
李盛本满脸不悦,听崔泽芳说是为了她自己的私心,脸上不由也有了些好奇,崔泽芳又继续说道:
“大兄,你这后宫自从隆庆之乱后从未再添过一人,当年那郑党肆虐、后宫乱象丛生之时,尚有二皇子三皇子喜诞,延续了李氏龙脉,可到了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的大盛年代,后宫却反而长久冷清,实在是有悖常情,大兄你心里最清楚,每次选秀之时,那朝臣中哪次不是议论纷纷、非议不断的,无外乎都是骂我崔氏一家独大,独霸后宫,不贤不良,前些年因为大兄身子不爽利,阿阮宁可自己背负一个骂名,也没有松口让后宫进过人,而到了今时今日,情形已经大不一样了,后宫再如此凋零下去,群臣中难免心有怨言,怨怼这天家不给他们脸面,是到了阿阮为大兄充实后宫的时候了,刘美人、王淑仪两人都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阿阮,也老了”
这崔泽芳前面所说的这些自然都是实情,可李盛并没有马上就此全信了她,而等崔泽芳语带感慨的说出了这句“老了”的时候,李盛便马上打断她,沉声问道:
“阿阮,你是心里否仍在怀疑我对那四娘动了什么心思?”
崔泽芳莞尔一笑,伸手握住了李盛双手,轻声说道:“阿阮没有疑心大兄,阿阮自然知道大兄的心意,若阿阮与大兄只是一对普通夫妻,别说纳妾,就是大兄敢多看哪个女人一眼,以阿阮的脾气,也非要和你打破头不可,不过如今咱们商议的并不是家事,而是那国事,大兄放心,阿阮绝没误会什么,也绝不是在与大兄赌气,此次秀女人数本就有充裕,那四娘的性子,又是极为适合在后宫侍奉的,今后定能时常为大兄消愁解闷,另外吗,俗话都说好事成双,除了四娘,阿阮此次还为大兄物色了另外一人,就是那回乐县县公家的孙女王三娘,那小娘子年纪较大,稳重又聪慧,也是个极好的。”
李盛眉头紧锁,一直细细的观察着崔泽芳的神情,见她神色语调都极为自然平和,实在看不出任何违心的意思,尤其在她又提了那王三娘的事情之后,李盛便有些相信这崔泽芳真的不是在和自己赌气了。
但这李盛原本确实没有任何为自己选人的念头,所以并没有马上答应崔泽芳的请愿,他生性淡泊,近年来越发修身养性,除了皇后崔泽芳,多年也未宠幸过其他人了,于这女色上,实在并无多大贪恋。
崔泽芳很是了解李盛的脾气,见他已经有所松动,也并没再一味勉强下去,只又提醒了一下选秀的事情不宜再拖,便先自行回了含凉殿。
一回到内殿,崔泽芳便歪倒在了榻上,阿直连忙上来替她卸了头面钗环,又帮她轻轻按压起头上肩颈的穴道来,阿直手上边动作着,眼里也一直在细细打量崔泽芳的脸色,见她神情虽然平静,但却难掩一丝疲态,迟疑再三,仍是忍不住开口轻声问道: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奴婢看那陛下实在不像作伪,虽然四娘乖顺,但这后宫已经这么多年没进过人了,如今贸然弄了这样的年轻小娘子进来,奴婢只怕就算是圣上这样淡泊的也难免经不住诱惑啊,到时候”
阿直虽为崔皇后身边第一亲信的人,说到这里仍是有些心虚,声音不由渐渐低了下去,小心探头窥察着崔泽芳的神色。
崔泽芳并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相反的,唇边还缓缓露出一个笑来,她低声说道:
“阿直,你可知道当我听到大兄和四娘的事情时,第一时间是什么感觉么?不是生气,也不是惊慌,反而是心中一块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呵呵”
说到这里,崔泽芳甚至轻笑了两声,“哥哥早就劝过我,于大兄后宫的事情上不要太执着,否则并不利于今后成大事,我心里虽然很清楚这个道理,但却是迟迟不情愿去面对,再加上这些年,大兄待我确实一如既往、矢志不渝,我便越发有了借口逃避,呵呵,阿直,现在并不是大兄想要什么新人,是我,为了一个贤名,为了洗刷嫌疑,为了拉拢人脉,才一味要为大兄充实后宫的。”
“可是娘娘,虽然圣上对您一往情深,但这青春少艾,妍丽娇艳的,阿直只怕没有哪个男人能禁得住啊!”
崔泽芳闭着眼摆了摆手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越发要早做决定,这些年我严防死守,独宠至今,也已经十分累了,还不如自己主动选两个人来占了那先机,四娘的事情也算是正好给了我一个警醒吧,四娘这孩子的性子,和那王淑仪颇有几分相似,直楞娇憨,正是大兄原本喜好的那种,她这次能入了圣上的眼,也并不全然是巧合的,只是大兄自己还不察罢了,阿直你且想想,若不是心里动了怜惜之情,以大兄的性子,又怎么会亲自动手去扶她呢?”
听崔泽芳这样一问,那阿直也不由点了点头,小声附和道:“娘娘思虑的果然深远,这样说来,四娘入宫,倒是比其他人都要好些,她是咱们自家人,性子也和顺肤浅,并不是个会生事祸乱的,可是娘娘,这王家的小娘子,以奴婢看来,却是颇有几分城府和心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