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愣了一下,继而大喜,“我就知道你够朋友!”
语琪却没有笑,她站起身,缓缓地走向两人,每走一步都释放出强大而可怕的威压,镇的两个人脸色苍白,看她的目光惊疑不定。
直到走到两人面前,她才收敛了身周的威压,语气平静地道,“我要你们记得,以我的实力,让你们死得悄无声息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也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顿了顿,见两人退后了一步,她才把下半句话说出来,“但是看在过往情分的份上,我决定送你们出塔。前提是,埃德蒙,你要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给我一个承诺。”
沉默了片刻,埃德蒙不再憨笑,目光坚定沉着地看向她,“什么承诺?”
“承诺你不会让我后悔今天救你。”
“以光明女神的名义,我发誓就算以后战场上相见,我也绝不会把手中武器对准你。”他神情严肃地发完了誓,又无奈地看向她,“可是你真的在乎么,我根本打不过你,你挥挥手,我连骨头都能碎成渣。”
语琪的神情依旧淡漠,“还有一条,我不希望救了你的结果,是有一天害了西瑞尔。”
“你们两个我拼了命也很难害得了好吧。”埃德蒙垂头丧气,但仍然照刚才那样发了誓。
语琪点点头,“我现在就送你们出去。”说罢抬手在他们肩上一人拍了一下,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埃德蒙和洁西卡连忙跟上去,压低了声音问她,“不用来个计划什么的?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会不会太嚣张?你看我和洁西卡都是金发,在这么一堆黑乎乎的人中间超级显眼的!”
“知道隐身术么?”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声音带笑,“放心,这整座塔里的人一起出手都破不了我施下的术法。”
埃德蒙十分会拍马屁,“你这样一说,我顿时有一种跟对了老大的放心感。”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咧嘴,迎面就走上来两个黑衣祭司。旋转向下的楼梯十分窄,一个人走还差不多,但是要避开这两个下去就难了,埃德蒙和洁西卡基本上算是傻了。
其实这两个祭司看到刚回房间就往外走的神使大人,心里也是一样的惊讶,其中一个行了个礼,轻轻问,“迪莉娅大人,您有什么需要的,交待我们就可以了。”
另一个也很快弯腰行礼,“是,您不需要亲自下来的。”
语琪顿下脚步,偏过头看了看这两个,颇亲切地笑了,“我去干什么需要向你们交待么?”
“不用不用。”两个祭司猛地低头,立刻恭敬地退到一旁,让出一条路来。
语琪朝他们点点头就下去了,留下埃德蒙和洁西卡两个像表演杂技的一般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不去碰那两个黑衣祭司,就这么螃蟹似得一点一点地挪了下来。
好不容易几个人出了黑塔,埃德蒙和洁西卡都长出了一口气。
又是一次离别。
语琪十分擅长学习,直接把西瑞尔交给她的那套活学活用,给了埃德蒙和洁西卡两个一人一个拥抱,温柔而短暂,一触即离。
埃德蒙和洁西卡刚才显然被她一张冷脸吓得不轻,此时只是被轻轻抱了一下,脸上却都现出受宠若惊的神情。
语琪无奈地笑一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自己小心。”
埃德蒙和洁西卡犹豫地对视一眼,然后鼓起胆子上前一步,紧紧地拥抱了她一下,“谢谢。”
语琪拍了拍他们,“走吧。”
看着这两个人远去的背影,她在心里默默地想,很好,下次如果西瑞尔再像今天这样抱她,她可以像埃德蒙和洁西卡一样紧紧地回抱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和后天我有事不在家,应该不会更新了,你们别等了。
有很多事情要跟你们说,现在来不及了,大后天在作者有话说里说罢。
尼玛记得要留言啊!!!
“我是不是唯一一个看到你这副模样的人?”
语琪这样问出口的时候,西瑞尔正靠在车厢壁上,吸入最后一缕朦胧的淡蓝色雾气,这些颜色可爱的烟雾如同有生命一般互相缠绕着往他空荡荡的骨架中钻去,一旦接触到骨头就迅速覆盖上去,像是水草缠上枯枝。
在药剂的作用下,西瑞尔这具森白的骷髅泛着阴诡的幽蓝,他用黑洞洞的眼眶看向她,细长森白的指骨在水晶瓶上敲了两下,头骨向侧边轻轻地歪了一下,“如果你的药剂不起作用……以后会有很多人有幸见到我现在这副模样。”
“……放心,我还从来没有失误过,你不会有机会成为我的第一次。”她从他的手骨中拿回水晶瓶,难得地带了点认真,“我只是想说,这种关乎生死的事情,你愿意让我知道,我觉得很荣幸。”
·
骷髅格拉格拉地活动了一下,骨骼构成的脸部毫无表情,“是你自己发现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那天晚上没去找你,你就一直不告诉我是么?”
见她一脸埋怨,西瑞尔第一次发现变成一具骷髅的好处,那就是即使想笑也不用绷紧面孔,反正一颗头骨也做不出任何表情。他笑了一下,也不说话,转过脸去,看向车窗外,但是在语琪眼中,就只是一具骷髅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高冷淡漠地别开了脸。
马车在森林小道中疾驰,划破寂静的夜色,前方就是城墙高大的梅欧提斯,远远地就能看到,一座通体漆黑的高塔从城墙后凌厉无比地刺向夜空,孤高而凛冽。
“七大主城的中央都建有这样一座塔,他们会安排你住在最高的那一层。”她不知何时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出去,自觉自发地担当起了临时讲解,“战时你不用像战士一样登上城墙,在那就可以看到城墙外的所有情况。不过那时这座塔也会成为光明教廷攻击的主要目标,施展法术的时候要记得设下防护结界。”
西瑞尔看看她,“你以前经历过?”
“没有,听米诺斯说得。”她眯起眼睛,斜斜地看他,“在这事上我跟你一样,也是第一次。米诺斯真是胆大,让我们这种又不懂战术不懂指挥的人负责一座城。”
药剂开始发挥作用,他感觉到力量一分一分地恢复,“他不是胆大,而是认为,在绝对的力量优势之下,不用在意对方所谓的经验与智谋。”
黑暗神使的数量虽只是光明神使的一半,但是前者的力量却是压倒性的。这就像是鬼才和好学生之间的差别,前者的出现是一个奇迹,后者的出现却只是刻苦与努力的结果。
“你小心,若是再施展那个术法,等夜晚一降临,他们对你就是压倒性的实力,你再有经验智谋都不管用了。”她唧唧歪歪唠唠叨叨,“再有下次,你看我帮不帮你。”
他好笑地一边听着,一边低头看着自己交叠的双手,森白细长的骨头上飞快地覆上一层层的组织,神经、血管、肌肉、脂肪……最后是苍白的皮肤。
马车停在梅欧提斯的城门前时,松垮垮的黑色长袍恰好被重新撑起来,西瑞尔活动了一下恢复如初的手掌,看向身边的人。
语琪也看看他,然后垂下眼睫低声道,“到了。”
战争是最不确定的东西,或许普里佩特城的会议再次召开时,属于对方的位置会是空荡一片。车厢内一时静谧无声,直到衣料摩擦的悉索声响起,她感觉到身边一空,抬起头就看到他俯身推开车门的背影。
前方就是梅欧提斯,四个高等祭司候在城门口等着,高大巍峨的城墙衬得那些祭司的身影无比渺小。
西瑞尔沉默了片刻,却是折身关上了车门。
不远处等待的四个祭司讶异地看着这一幕,然后不甚确定地互相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车厢里的语琪也同样讶异地看着他转过身,朝自己弯下腰来。眼前的光线猛地一黑,然后她就感觉到他的手臂绕过肩膀轻轻搂住了自己,那种不涉及情爱的,很单纯很纯粹的一个拥抱,一触即离。
轻如羽毛,短如呼吸。
语琪愣了一下,呆呆地抬起头来看向他。他的黑眼睛安静而深邃,像是星光泯灭月色黯淡的夜空,广袤漆黑,足以容纳下整个世界。
然后她听到他沙哑中带着几分轻柔的嗓音在头顶低低响起,“自己小心。”
她轻轻点头,“你也是。”
他极罕见地勾唇笑了一下,然后果决干脆地转身下车。
夜风寒冷且极劲,黑袍的下摆在他身后荡起又落下,云一般地翻涌不息,但是他没有再回过一次头。
梅欧提斯的城门巨大沉重,为迎接神使的到来而缓缓打开,如一张吞噬一切的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