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也知道聂子川做的决定,很难更改。庞仁气了一路回去,心里也在想着,怎么才能帮到他些。
聂子川知道他能消化得完,专心应对曹瑛。
曹瑛说着喜欢孙儿,却也没时时都陪着孙儿们玩,多数是和聂子川一块,和他一块上青峰山看了皇家寺庙,跟他商量明年开春祭天之事。
青峰山上工程差不多已经完成了,龙脉‘活地’之处,建了一座佛塔,等祭天时,就会摆上各个高僧的舍利。
宏伟庄严的寺庙,华美又透着古朴气息,看着不像新庙。
泥瓦工不需要了,木工和雕刻的也不需要了。里面只还有些壁画和镀金要做,明年出了正月,差不多就能全部完工。
曹瑛看完之后,没有发现可疑异样之处,不过临走时,奇怪大殿外面的石莲香炉,“怎么会在建在外面?”
“我也不是很懂寺庙的规矩。”聂子川说着,沉吟,“也不知道这香炉能不能建在外面。不过,这石莲香炉倒是有个奇处!”
“哦?如何奇法?”曹瑛感兴趣的问。
聂子川看那些壁画工匠没多注意看,就搬着香炉转动起来。
曹瑛有些惊奇,难道他在皇家寺庙上做了手脚,还如此大咧咧明晃晃!?
不过周围并没有出现机关门或者什么的,而是石莲香炉出水了,那水还混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幽香,渐渐的水越多,幽香也越发浓了。
“这……”曹瑛有些惊讶的问。
聂子川介绍这石莲香炉上的水,“目前发现的就知道有止痛,消肿,解毒之功效。”
“如此神奇?”曹瑛不怎么相信。
聂子川点头,“亲身检验。”
曹瑛这才震惊赞叹起来,“这青峰山果然,是块宝地!”又说起,当初怎么献给朝廷了。
聂子川这点没有瞒着,说云朵担心,回来做护肤品的时候,上山采药草的时候发现了这块‘活地’,那时他正被宣武帝怀疑,抱有杀心,所以云朵就把这块稀奇的会长高的‘活地献给了朝廷,以期望宣武帝能放过聂子川。
曹瑛长叹一声,“此事不光在那镜虚子身上啊!”暗示他皇上才是最大的原因,即便镜虚子死了,皇上还是会有极大可能要杀他。
聂子川没有多接话,跟他说回京之事,让他回京安排,一定想办法让镜虚子随驾来南平县。
曹瑛不急着走,还想劝他。
事实上,镜虚子也想今年把聂子川引出去,他推演的,今年应是聂子川的死期才对。可他领着督建皇家寺庙的皇命,可以说是躲在南平县,不出南平县一步。而那地,他却推演出,是他的凶地,不可踏足。
六日后,汪继还没有回来,也没有河间府的消息传来。
云朵不由得担心,“三日去,三日回。他又是骑快马,应该回了才对啊!”
聂子川又派人去南平县外接应。
结果,得到的却是汪继路上被人杀害的消息。
云朵浑身一寒,忍不住脸色隐隐发白。难道已经有人开始朝他们下手了!?
领回汪继的尸体,汪继的老子娘和媳妇儿大哭,他儿子闺女也都不小了,都在东院当差。这两年他们爹刚得重用,这就被人杀害了,也都哭的伤心悲恸。
另一个同去的小厮是时常跟着汪继马怀跑腿的,他和他兄弟一块被买到清园来的。看哥哥被杀害,也是哭嚎不止。
万广再说他们,不让在正院这边嚎,让少奶奶和小少爷小小姐听了。
云朵眼眶也有些红,“给汪继家拿五十两银子,他那徒弟也拿三十两给他弟弟,让厚葬他们吧!”
罗妈妈欲言又止,之前还没有这样的先例,要是给的多了,以后得抛费不少钱。又看她两眼泛着水光叹气,也暗叹了口气,应了声。这样的事,以后还是规定一下,这一次就先算了。
汪继师徒的死,让清园的气氛顿时低沉了不少。
曹瑛也不走了,说要查清楚,到底是谁下的手。
聂子川心中有几个人选,却还没查清是哪个,借此劝曹瑛回京,还调了两个高手护送他。
曹瑛看了下那俩护卫,有这四只眼睛盯着,他路上想拐弯都没办法了,只得又多留几天。
到了十一月半,曹瑛这才松口,说是回京了。
聂子川送他到南平县。
回来的时候,天下了大雪。鹅毛大雪飘着,很快就把山上路上田间都铺满了一片雪白。
云朵总觉的不放心,担忧的到村口来等。
罗妈妈和百灵几个劝她也不听。只好给她穿厚点,又披上大毛鹤氅,抱着暖手炉,打着伞,陪她在村口这边等。
聂二郎也冒雪回来,见云朵竟然在村口大路上等,恍然有一瞬间,心底期盼,也有这样一个女人,在家等着他,为他担心,为他心焦。可这个女人是聂子川的女人!他的媳妇儿,孙莹儿这些日子都在家里住不久,还想把儿子送到镇上学堂。他也知道,儿子要是在村里念书,怕是要被村里的小娃儿欺负。可孙莹儿对他却越来越不上心,可以说是……越来越厌烦。
云朵只看他一眼,就继续等着她盼的人。
想到他第一次赶车去县里送货,很晚都没有回来,她蒸了包子在家里等不下去,又怕黑,揣着菜刀到大路上等他。真是傻!
想着,她嘴角扬起,忍不住面带笑。
“少奶奶!不是你说的,不能盯着雪看太久,不然容易得眼盲!”百灵提醒她。
“回来了!”云朵欢喜的看着路尽头。
快马奔驰而来,打头的就是聂子川,后面跟着卫春卫狄。
老远见她站在风雪里等,聂子川心中一窒,猛甩了几下鞭子,“驾!”加快速度,疾驰而来。
走到村口,身上已经落满了雪。他也不顾,翻身下马,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有些凉,顿时就呵斥,“这么冷的天,下着大雪,站在外面,不要命了!”
没想到反被他开口训斥了,云朵微微噘嘴,“我想你了~”上来给他拍身上的落雪。
聂子川吸了口气,训斥的话就说不出口了,把已经不怎么的暖手炉扔给罗妈妈,拍了拍身上的雪,弯腰背起她。
云朵把暖袖套也扔了,搂着他的脖子笑眯眯的趴在他背上。
罗妈妈和百灵也忍不住笑,罗平牵着马,随后跟着。
几个小萝卜头正在屋里学写字。
聂子川听了句,直接背着云朵回了屋。
喜鹊画眉一看,连忙上来给俩人拍打身上的落雪,让小丫鬟去厨房端热汤热茶上来,再准备饭菜,打热水来。
聂子川要了桶热水,直接把云朵靴子脱了,把两脚按在热水里,连同小腿一块泡,一边沉着脸说她,“身子好了是吧?前两天风寒才刚好,就出来跑到外面淋雪!不是让你乖乖在家里待着,不听话!”
云朵笑看着他,“你也进来泡泡脚吧!”
“不跟你一块泡!”聂子川横她一眼。
云朵脚底最怕痒了,见他不一块泡,也不拉他,让他先喝碗热汤,去泡个热水澡。
看她小脸笑着,大大的杏眸闪着光,目光一直在他身上,聂子川叹息一声,抱住她,“傻丫头!”比孩子还粘他,让他心疼心软又忍不住担心。
“晚上能不能吃烤羊肉?”云朵在他怀里抬头问。
“那晚上就让厨屋烤羊肉吧!但不许吃多。多喝点羊肉汤。”聂子川揉揉她的头。小九这两天就让乳娘奶他吧!
外面等着送茶进去画眉听了俩人说吃烤羊肉,把茶给喜鹊,她到厨屋去传话儿,先把羊腿预备烤上。
晚上一家人围着炉子吃的烤羊肉。
聂子川早早把人都撵去睡了。
次一天起来,看云朵没有风寒,这才放心。
几个小娃儿在雪地里和三只哈一块撒起欢。
云朵给他们放半天假,带着几个小萝卜头堆雪人。
外面柳氏一脸神秘的过来,也不说有啥事,就说找云朵。
“出啥事了?”云朵看她一脸神秘兴味,挑眉。
“我今儿个赶集了……”
曹瑛看聂子川神色变了,就借着把世子印章交给他,趁着他感动之际,紧紧追问,“辰儿!你跟爹说实话!爹找了你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把你给找到,以后长兴侯府还要靠你来振兴,爹,不希望你有任何意外!还有我几个孙儿!”
聂子川神情松动,最后告诉他,他要在皇上来青峰山祭天之际,除掉镜虚子。
“镜虚子能掐会算,又深的皇上爱重,徒子徒孙更是不少,又身负高深武功,想要除他,绝非易事!”曹瑛一脸严肃谨慎,眸光却看着聂子川。除掉镜虚子?或许不假,却没有跟他说实话!
“所以我会在他们来青峰山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聂子川一脸坚韧。
“辰儿!此事……”曹瑛拉住他。
聂子川站起来,决绝道,“爹不必再劝,镜虚子我势必除掉他!”随后又放缓了声音,“至于年前回京请封一事,还是等青峰山事了之后。爹先回京,我需要爹的帮助,让镜虚子务必陪同皇上到青峰山来!”
“辰儿!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爹?”曹瑛追问。
聂子川抬眸,一闪而过的防备警惕,幽暗深冷不见底的盯着他,“爹此话怎讲?”
曹瑛看他起疑,忙收起再追问的心思,一手按住他的肩膀,“爹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爹如今年纪大了,承受不住再次失子之痛了!”说着眼眶发红,溢出水光。
聂子川动容,扶着他坐下,“爹放心!我不会莽撞行事!”
曹瑛叹口气,他原本还想留下来,这下还得回京去了。
云朵已经安排好了他的住处,“西院这边没有客房了,只有东院还有客房,爹先迁就一下吧!”
“不妨事!”曹瑛说着,又抱了小九逗弄。
才刚刚满月的小奶娃儿,除了吃,就是睡了,天晚下来,就饿了,逗不一会,见还没有吃的,就哭了起来。
云朵抱了他回内室喂奶,又让人安排晚饭。
黄悦菡和云彩都不想吃,厨房就做了些清淡的汤水和素淡的青菜。
晚饭后,聂子川陪着曹瑛说话。
庞仁喊着忙了几天快累死了,拉了黄悦菡回去看闺女。
唐家瑞也趁机和云彩出来,回了东院自己屋。
聂子川说了几句,也不多说,让曹瑛去歇息,“爹赶路辛苦,还是早些歇息!”
曹瑛也实在累乏,就回了东院客房歇息。
等都收拾好,小六小七也都睡下,赵郗和庞赛也都回了屋,聂子川要了碗牛乳燕窝端进内室,“小九抱来我哄他睡,把这个吃了!”
云朵把孩子递给他,坐在矮椅上靠着椅背叹息,“歇了一个月,乍然忙一天,好累啊!”
聂子川催她快点吃了睡觉,幸亏二儿子比老大他们俩乖,夜里不用云朵再起来喂,只要乳娘喂一次就行。
云朵懒懒的吃着牛乳燕窝,问他,“说了什么?还要留在南平县吗?”说的是曹瑛。
聂子川摇头,“我告诉了他一部分,他不信。让他回京,怕是要等些日子,等他查出些什么,确定了心中猜想,才会走。”
云朵心里猛然跳了起来,“会不会……”
“不会!”聂子川即便冲锋陷阵,也绝对会保护好她们娘几个安危。
云朵过来,紧紧搂着他。
聂子川低头,在她额头吻了吻,扬声叫了乳娘进来,“把九少爷抱下去睡觉!”
乳娘进来,恭敬的应声,抱了小九回暖阁里。
聂子川抱了云朵,安抚她,笑她,“之前好大胆,这会害怕了!?”
云朵是真的怕,心潮止不住的澎湃敲击,紧紧搂着他的腰,“你有没有把握?能不能做到万无一失?”
“我们不求大,只守一座城。”聂子川珍视的轻吻她。
可南平县又不是铜墙铁壁。云朵知道,若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他们也不会被逼到这一步。下毒的太监认罪自裁,他们得以喘息,跑到南平县来,也只是缓刑了一年。宣武帝不会放过聂子川,也不会容他的妻儿家眷,时间到了,若不作为,等着她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曹瑛的到来,让云朵再一次意识到,他们平静的这一年到头了,死缓的时间到了!
这一夜,云朵困的不行,闭着眼睛,脑中却清醒的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她刚刚出月子,聂子川又不敢折腾她,起身点了安神香,把她整个人包裹在自己怀里,跟她讲之前他们刚从聂家分出来的时候,住在村口借来的两间小屋里,云朵最喜欢窝在他怀里睡觉,“好几次贴着我的胸口,又是吹气又是舔。”
“哪有舔了!再说也不是吹气,我那是呼吸!谁叫你搂着我的!”云朵在他怀里抬头抗议。
聂子川轻笑,仿佛想到他是如何一步步把小丫头纳入怀中,诱哄到手,吃干抹净的。
云朵张嘴照着他脖子啃了一口,惹的他抱紧了她,在她伸手点火。
聂子川低声跟她说着话。
云朵也在初识的回忆中慢慢睡着。
察觉到她呼吸轻缓绵长,是睡着了,聂子川吻了吻她,睁着眼想了会事,也闭上眼睡。
云朵却睡的不踏实,本来是她和聂子川幸福相依,在小院里享受甜蜜时光,可梦境一转,她就又回到了现代。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回现代的梦了,这次不单梦到了爸爸,还梦到了姐姐受伤,满身的鲜血,映的她脸色苍白吓人。可家中的人却没有谁血型与她像配,只有她。可她却已经早早死了。
“朵朵…”聂子川拧着眉看她满头的冷汗,像是被梦魇住了一样,揽着她唤。
“姐姐……我的血…用我的…姐…”云朵呢喃不轻的说着,脸色白的毫无血色。
“朵朵醒醒!醒醒!”聂子川提高声音叫她,让她醒过来。
云朵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襟,口中还唤着姐姐。
聂子川眉头拧成一团。她叫云英从来不是姐姐,都是大姐。黄悦菡也都是叫嫂子,只和唐二奶奶那些客气的称呼姐姐妹妹。但她口中的姐姐,包含了太多感情和害怕失去的恐惧。
“爸……姐姐…”云朵知道她在梦中,也知道聂子川就在身边,可就是醒不过来。
聂子川看着,直接拿了银针过来,几针扎下去。
云朵闷吭一声,睁开眼,随即而来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朵朵!?”聂子川连忙抱着她,安抚,“不怕!不怕!都是梦!”
感觉到身上发冷,还有眼泪流下,云朵抹了下脸,松了口气,看了眼聂子川,靠在他怀里缓和情绪。她怎么突然做了这样的梦?姐姐受伤了,这是她的梦,还是真的是姐姐在现代受了伤?不然她怎么会做这个梦!
“河间府离这边也不远,三日就可以赶到。你若是实在担心大姐,等你身子再调养些日子,咱们年前去一趟河间府!”聂子川柔声道。
云朵愣了下,脸色顿时有些白,“大姐……”她,说梦话了吗?
“听你一直在叫姐。大姐不过是照顾小青山,所以才没有赶来。不用担心,我已经给李航去了信,问他是不是有事了。”聂子川察觉到怀里的小人儿身子僵了僵,心里明白,她所喊的姐姐必不是云英,故意曲解她。
云朵却没有放下心,不自在的问,“我……我说梦话了?喊大姐怎么了?”
“就听你一直在叫姐。是个梦,不怕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派汪继或马怀去河间府一趟!”聂子川搂着她亲吻的安抚。
“……好。”云朵应声。
却忘了汪继和马怀要进京送护肤品和香皂了。
聂子川目光冷了冷,倒了一杯热水过来喂她喝了,拉她起来,“身上都是冷汗,厨房里备的有热水,我给你擦擦,等会吃点东西,再睡一觉!”
云朵也觉得身上不舒服,就应声要了水,不过不让他给她擦,她自己就可以。
聂子川看她不让跟,就在净房外面坐着等,看着净房的门,眉头紧锁,眸光冰寒。他已经几年没有听到小丫头在提起那个叫‘霸’的男人。现在却在她身体虚弱,情绪波动大,不稳定之时做了这个梦。难道,另一个地方那个男人,也找了高人,想把小丫头从他身边带走!?而这里面还有小丫头的姐姐作助力!?
想到这个可能,他忽的站起身。不论那个男人之前和小丫头什么关系,是不是还有个姐姐,他都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把小丫头带离他身边!绝无可能!
等她洗好,聂子川已经把床褥新换了一遍,又重新把她安置在床上,“吃点东西再睡会吧!这几天太忙,累着了!”
“云彩她们还在呢!”云朵大半夜才睡着,又连连做梦,这会又累又困,饭也不想吃,只想睡。
“她们又不是外人,你尽管睡就是。”聂子川俯身在她唇瓣上轻啄了啄。
云朵伸出手抱他。
聂子川眸中的冷意被她粘上来的举动软化,抱着她轻笑,“怎么?舍不得我?”如果那个叫‘霸’的男人还有她的姐姐真叫她离开,小丫头会选他还是离开他?
云朵担忧再做梦,怕梦中的事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着,而她无能为力,本能的就想依赖他,缠着他。
“乖!快躺下,等会要风寒了!我出去说一声,就回来看着你睡。”聂子川把她按进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