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和你说正事儿呢,你跟个疯子一样笑什么呢?”赵氏气不过地起身去拧了江守仁几下,可他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有改变。
直到他笑得快要岔气了,这才慢慢弓着腰蹲了下来,两只手抱着自己的腿,就像是在抱住自己:“爹,你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太好笑了一些?”
“你说什么?”江轮忠彻底沉下脸来,很是不悦的样子。
江守仁的头微微下垂着,整个肩膀都是挎着的:“如果爹刚刚说的话是真的,那该多好啊,如果您真的是那样想的该有多好……”
说着说着,江守仁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压抑着哭腔的声音似乎写满了无奈,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沉重。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江轮忠一拍炕桌,心里隐约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来。
江守仁抱着自己的头,低声哭了起来,那哭声压抑得很,但又仿佛是有些情绪终于压抑不住,才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然后在场的几人就听到江守仁边哭便断断续续地道:“那天……你和大嫂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这话虽然说得模糊不清,但仔细辨认还是很容易理解,江轮忠的脸色在一瞬间长成了紫红色,老三竟然什么都知道了,那他刚刚的那番话,岂不都成了笑话了?
本来好好的一张感情牌,也因此而完全被毁了。
“你……你既然都知道了,那刚刚怎么不说?!”江轮忠恼羞成怒,他竟然在自己的儿子面前丢了面子,这确实是一件让人感到羞怒的事情,但他却忽略了一点,刚刚那番话,是他自个儿说的,没人逼着他。
如果不是他想利用江守仁的心软成事,也就不会出现眼前这一幕了。
江守仁抹了把脸,慢慢地站了起来,红着眼睛道:“爹,你想让我说什么?是说从前青梅还在家里时,你们对她的苛待和伤害;还是说青梅离开之后,你们对她家那些东西打的那些主意?青梅都已经走了,和咱们家再也没关系了,为什么你们还要盯着她一个妇道人家的东西不放?”
“你给我闭嘴!”江轮忠按着炕桌的一角低吼,因为太过气愤,眼前都有些发黑了。
“爹,我就说这一次,以后再也不说了,”江守仁站在原地,脊背下意识地挺得笔直,“我知道我从小就不得你和娘疼爱,平时吃的、穿的都由着其他兄弟先挑,我拿的都是别人不要的。这也都没什么,都是自家人,爹也常说一家子就该谦让,所以我不争。
我现在也觉得爹的话很对,一家子是该互相谦让,可为什么在咱们家,无论什么事,谦让的人就必须是我?为什么不受爹娘疼爱的人就一定是我?为什么吃不饱饭的人也是我?”
江守仁刚刚一直在地里忙活呢,并不知道村里发生的这件热闹事儿。
“哼,家里都出大乱子了,你就只知道往外跑,真是不孝!”赵氏一看到江守仁就没个好态度,声音也是十分刻薄。
在她眼里,江守仁就是个没用的。
当初韩青梅还在江家时,她觉得江守仁娶了个没用的媳妇儿,让她看着不顺眼;后来韩度月离开了江家,过上了好日子,她又觉得江守仁留不住媳妇儿,坏了江家的好运气。
只能说无论发生什么事,赵氏都能把自个儿的罪过推得一干二净,反正无论发生什么,错的都别人,受伤害的都是她。
江守仁对这样的话都听腻了,闻言也没有什么反应:“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屋了。”
说完,江守仁就要转身出去,他累了半天,一回家还要面对这样的脸色,心里也挺憋屈的,自然是能躲就躲了。
“你个不孝子,你给我站住!”赵氏气得吼起来,“韩家那边都快把当初的事儿抖出来了,你还回什么屋?”
江守仁脚下的步子一顿:“娘,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韩家那边,要把当初的文书抖出来了,现在他们人都去了村长家了,还在村里敲锣打鼓地吆喝,真是不要脸!”赵氏气得不行,又开始骂江守仁,“都是你个没用的,不该留的时候非要留着,该留的时候又留不住,你快把咱们老江家的人给害死了!”
江守仁只当没有听到这话,脑袋里开始思考刚刚赵氏前半句的话,韩家要把曾经他们和离的文书拿出来了吗?可是为什么?他们已经划清界限了啊,为什么她还要……
不怪江守仁这个时候会把事情往这样的方向去思考,实在是这几年他一直都在受这件事的折磨。
一想到当初一直陪着自己的人,竟然就这样离开了他,而且现在还又成了亲,有了孩子,过得这么幸福,就算江守仁再想得开,可每每想到时,还是会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又仿佛有刀在一下下地割着,让他想哭又哭不出来……
最让他悔恨的是,造成这一切的人竟然就是他自己!
江轮忠见江守仁一副震在当场的样子,轻咳两声,开了口:“老三,这件事韩家那边做的确实是不地道,这段日子咱们可从没做出什么对不住他们家的事儿,结果他们却……你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
“爹,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你们说什么,我都肯信的傻子了,你能说你这几日没让大嫂去韩家吗?”江守仁听了这话,忍不住轻笑一声,很是讽刺地道,“当初青梅她把说说得清清楚楚,日后与咱们家再没有任何瓜葛,是爹你不死心,总想着去沾点儿韩家的光,这又能怪得了谁?”
在说出“没有任何瓜葛”这几个字时,江守仁的心头又涌起那种熟悉的刀割一般的感觉,他只能紧紧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襟,可那种感觉却愈发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