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如画怎及你笑靥如花023

语无伦次、声嘶力竭地说了很多,一副崩溃至极的样子。

而另一个犯人莲妃也一直在跟帝王求饶,所不同的是,她请求绕过的不是自己,而是桑成钰,她一直反复说着,一切都是她的错,一切都是她所为,五王爷不知情,五王爷是无辜的……

于是,一男一女面对生死的表现就形成了鲜明对比。

众人纷纷唾弃桑成钰的同时,都不禁为这样一个痴心女子深深惋惜。

帝王原本阴郁的脸色就更加黑沉。

见桑成钰还在那里歇斯底里,禁不住冷吼道:“朕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一个大逆不道、又没有担当的孬种!”

桑成钰根本顾不上这些,继续嚎着自己是无辜的,直到帝王一声厉吼将他的话打断:“不要再狡辩了,朕已经派人查过你,你私自招兵买马,暗中集结势力,你秘密打压朝臣,暗杀对你不利之人,你跟边国勾结陷害太子,此次还妄图通过献这个女人给朕,好将朕也控于股掌之中,这一些朕都已查明,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枉朕平日对你不薄,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狼子野心!”

帝王愤然抽了身前桌案上的行刑令,重重掷在地上。

伴随着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帝王苍老的声音吐出:“时辰到,行刑!”

当明晃晃的铡刀被侩子手大力压下,帝王闭上眼。

鲜血四溅、头颅滚地,桑成钰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场下乌泱乌泱的人,声息全无。

只有一人伤恸悲鸣:“五爷——”

是同时行凌迟之刑的莲妃。

所谓凌迟之刑,也叫千刀万剐之刑,是历来所有刑罚中最残忍的一种。

由侩子手用锋利的薄刀一刀一刀将身上的皮肉割尽,却不伤其要害,直至最后被行刑之人断最后一口气。

因都是辰时行刑,桑成钰人头被铡落之时,也是莲妃第一刀落在身上之际。

她那痛苦的一声嚎叫,也不知是上遭受刀割痛的,还是心里替桑成钰痛的,就像是受伤的困兽一般,让在场的所有人一阵心悸。

帝王缓缓睁开眼睛。

入眼一片惨烈。

桑成钰鲜血淋漓的人头就滚在地上,双目圆睁,死相可怖。

而在另一个邢架上,凌迟之刑还在继续,侩子手一刀一刀,快而准,只是大家却再也听不到女子一声痛吟的声音。

女子紧紧咬着唇,大汗淋漓,被绑缚的双手紧紧攥着手心,指节露出森森白色,一张小脸也因为巨大的痛楚微微扭曲。

因为很安静,所以皮肉撕裂的声音就显得尤为突兀。

一刀一刀下去,血溅了侩子手一身,女子依旧没有死。

众人却都已经不忍再看。

帝王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起身站起,默然离去。

凌迟之刑继续。

当桑成风疯了一般赶到东市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围观的群众早已散了。

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邢台之上也早已被收拾掉,可是地上、邢架上,大片大片的血迹还在,无不说明着今日在这里发生过怎样的惨烈。

他来晚了。

昨夜蔚卿在他的酒里下了药,他一直昏睡到刚刚才醒过来。

行刑早已结束。

三一死了。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忽然觉得心里一空,脑中一空,整个人都空了。

不时有行人从身边走过,都在说着今日这里发生的事情。

“太惨了,我当时都不敢看。”

“可不是,一百多刀才断气呢,听说,还是痛断气的。”

“嗯,真替那个痴心女人不值,你看那个什么狗屁王爷,都那个时候了,还想将所有的责任推到她一个弱女子的头上。”

“哎,是啊,虽说都是死,他倒是一刀了事,可那个女人还得忍受千刀万剐之苦。”

“两人这样共赴黄泉,也不知道在阴曹地府还能不能遇上?”

“还是不要遇上的好,希望那个女人能遇到一个真正爱她、珍惜她的好男人。”

“哎,人死如灯灭,人都死了,死后的事又有谁知道呢?”

“也是……”

不时有声音钻入桑成风的耳里,每钻入一句,就像是钢刀绞了一次,绞得他的耳膜痛、脑仁痛、五脏六腑痛、全身都痛。

眸子空洞地转,桑成风茫然四顾。

忽然,手臂一重,有人将他拉到了路边。

“四哥,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是最忌讳的,躲都来不及,你居然还跑这里来,你是不是想让父皇也怀疑你跟五哥和莲妃有关系啊?”

是前些日子被派去江南巡视河道的六王爷桑成篱,正俊眉深蹙地看着他,末了,又拖起他的手臂往回去的方向走。

桑成风被动地、机械地捡着步子,好一会儿似乎才将他认出来,反手一把将他的手腕抓住。

“六弟,快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也跟三一一样,也得病了,我也梦游,我出现了幻境,这一切都是在做梦,都是在幻境中,都不是真的,六弟,是不是?”

桑成篱停了脚步,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眉头皱成了小山。

“四哥,你几时变成这个样子?莲妃利用你,她不是好人,五哥也不是好人,他跟边国的虞云翔勾结,劫走你的师傅和蔚卿,他们都不是好人,现在恶人有恶报,莲妃跟五哥都死了,你应该高兴才对,何必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

“你懂什么?”桑成风一把将桑成篱的手臂甩开,嘶吼出声。

“三一不是那样的人,她肯定是被五弟所逼,或者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就像师傅说的,一切都可以骗人,瞳颜不会骗人,它开花了”

“那又怎样?人都已经死了!”桑成篱也同样对着他低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桑成风身子一晃,眼里的灰败倾散而出。

桑成篱闪身上前,一个手刀劈向他的后脑,桑成风身子一颓,他连忙将他扶住,末了,又招呼不远处的两个随从:“快过来,搭把手,将太子殿下扶回东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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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早上上朝没有人提及这件事。

但是黄昏的时候却传来消息,五王爷桑成钰被查出与敌国勾结、意图谋反,被判处死刑,翌日辰时在东市铡首示众,而其同谋莲妃蓝漪莲,更是罪大恶极,欺君罔上、践踏皇恩,被判凌迟处死,同样于翌日辰时在东市执行。

此消息一传开,迅速在云漠掀起了轩然大波,巷头街尾、茶余饭后,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稔。

王爷公孙们更是唏嘘不已、感慨万千,也谨小慎微、人人自危俨。

或许这就是皇家,荣辱瞬息之间。

桑成钰原是帝王最喜欢的儿子,莲妃曾是帝王最宠爱的女人。

人都是这样吧,被自己最亲的人骗,都受不了。

何况还是两个最亲最爱的人同时骗,何况对方还是有着至高无上权利的君王,必定更加接受不了,心里面接受不了,面子上也接受不了。

所以,这一双男女的惨烈下场众人也并不觉意外。

是夜。

神医走进桑成风寝宫的时候,寝宫里一个下人都没有。

桑成风一人坐在灯下喝酒,酒气熏天。

这是他第一次看桑成风喝酒。

哦,其实也不是,平素待客之时象征性的喝酒还是有的。

应该说,这是他第一次看桑成风独自一人喝闷酒。

没有菜,没有酒盏,就提着酒壶,仰脖往自己喉咙里灌,就好像那不是酒,而是水一般。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就算曾经被蔚卿所骗,人生最失意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过。

神医自是知道他为了什么。

这两日他住东宫,也出门在京城了走了走,四处都在传那些事。

说实在的,他也很震惊。

虽然他跟三一只见过两面,可是,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他觉得她应该不是那种人。

可是这个中曲直谁又说得清呢。

低低一叹,他走了过去,在桑成风的对面坐下来。

桑成风这才意识到有人,摇摇晃晃抬起眼梢看他,眼睛里通红的血丝就像是蜘蛛网一样密密层层。

神医吓了一跳,也不知是喝多的缘故,还是他哭了。

“风儿……”

神医想找点话安慰,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其实,这个男人对三一有情,在三一第一次上山的时候,他就知道。

他了解自己的这个徒儿,绝非是一个轻易动感情的人,特别是经历过蔚卿以后,更是变得冷情,他也从未带过人上山,别说女人,男人都没有过。

第二次上山亦是。若说第一次带三一上山的理由是,让他帮忙检查检查她的梦游症,那第二次呢?

没有理由,纯粹就是想带在身边吧。

将三一赶走,他心情复杂、心神不宁、焦虑不安的样子;

得知是蔚卿的泪水作假,他风一般追出去找寻三一的样子;

三一中了媚药,他赤着上身只着一件亵裤的样子,他给她施针紧张担忧的样子;

他心潮起伏、一口气连喝两杯凉茶的样子;

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知子莫若父,知徒莫若师,他知道,那个女人已经走在他这个徒儿的心里。

对于一个有着高高心防的人来说,重新打开心门,装一个人进去,有多难,他知道。

所以,他也同样知道,在得知好不容易装进去的那一个人原来也是欺骗的时候,这个男人有多伤。

而且,那人还被判了死刑,且还是最残忍的死刑,凌迟。明天一早就执行。

所以,这个男人此刻心里的痛和复杂肯定是别人怎么也无法想象的。

“师傅,你说人心怎么会这么复杂……”

咽下心头的苦涩,桑成风仰脖,一口气将手中酒壶的酒水喝光,红着眼睛看向神医,哑声问道。p

神医:“……”

见他不语,桑成风也不强求,放下手中的空酒壶,他又拧过一壶新的。

神医起身试图将酒壶接下来,却是被桑成风手臂一缩避开。

“我什么都做不了……难道想喝点酒,师傅也不让吗?”

神医皱眉,很明显他已经有些口齿不清大舌头了。

“你醉了。”

神医说着,却并不打算再去接他手中的酒壶,知道他心中难过,就也由了他去。

“风儿,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劝你,人心本就是这世上最复杂难懂的东西,看不透、摸不着,很多人很多时候甚至不懂自己的心,更何况是别人。这世上骗人的东西太多,眼睛可以骗人,嘴巴可以骗人,行为举止可以骗人,心里的感觉却骗不了人,风儿,你的心里又是怎样想的呢?还有,眼泪也可以骗人,但是,瞳颜却骗不了人!”

桑成风拿酒壶的手一顿,愕然抬眸看向神医。

神医走出座位,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低低叹息:“好好想想吧。”

末了,便摇摇头走了出去。

蔚卿来到桑成风寝宫的时候,桑成风已经醉倒在了桌案边。

蔚卿眼睛看不见,是这两日一直伺候她的那个婢女扶着进来的,婢女告诉了她看到的情形,她让婢女先退了下去。

伸手在鼻前拂了拂,熏天酒气还是迎面扑来,蔚卿皱眉,摸索着来到桑成风的边上,轻声唤了唤他:“成风,成风……”

桑成风没有任何反应,显然醉得不轻。

她便摸索着挨着他的边上坐下,伸手抚摸上他的头,他的脸。

他的肌肤滚烫得惊人,烫得她手一颤。

跟着一起颤的,还有一颗心。

心跳中,指腹一点一点地抚过他俊美的轮廓,忽然,她心中一动,倾身朝着他唇瓣的方位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