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看来,我又自作多情了

他今日跟影君傲说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是吗?

见他果然没有理会,她有些窘迫,返身提了身后的两个酒坛,一只递到他面前:“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男人很久都没有接。

她忽然觉得,好像这句话也说错了。

酒坛挺大只,且装满酒,很沉,而她又是只手提着的状态,所以,很快,她就有些受不住,正欲收回的时候,男人却又蓦地接了过去。

“不用谢我,我没救你!”

男人一边说,一边“咚”的一声拧开酒坛的盖子,动作的幅度很大。

“应该我说抱歉,害你跌入湖中,险些丢了性命。”

话落,男人提起酒坛,仰脖饮下一口。

蔚景怔了怔,自始至终,男人的声音都不带一抹情绪,说得四平八稳,她吃不透他话里的意思,也完全听不出他心中所想。

“你的本意是想救我的不是吗?”

她“看”着他。

男人又是好一阵沉默,再次饮下一口酒后,他也缓缓侧首对着她。

“我今日跟影君傲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并不是跟你邀功的。”

蔚景一怔。

邀功?

这个词,太严重了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发自内心地感谢你。”

她说的是实话,撇开前面的种种恩怨不说,单单就这件事上,就事论事,她真的是感激他的。

毕竟那一刻,他是用生命在救她。

从他身上的内伤就可以看出来,当时,他所经历的惨烈。

用殷大夫的话说,他的命是捡回来的。

“谢谢你!”

她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男人就笑了,低低笑出声来。

“蔚景,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做这些不是要你感恩,不是要你跟我说谢谢的?”

男人的声音不大,语气依旧平缓,可蔚景第一次听出了他心里罕见的起伏和波澜。

一时,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差点就脱口问出,那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想想有些伤人,便没问出来。

她就“看”着他,不声不响。

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男人提起酒坛,一口气连喝了好几口,酒坛往怀里一放,他又看向她。

“蔚景,我就问你一句,如果,我说如果,今日我没跟影君傲说这件事,在你心里,你是不是一直觉得那夜是我故意将你推下湖的?”

蔚景一怔,没想到男人突然问这个。

说实在的,跌入湖中的那一瞬间,冰冷的湖水连带着绝望将她包裹过来的那一刻,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因为那一霎那,她想不到别的理由,而且,男人出手真的很重。

但是,当她从生死边缘徘徊一圈回来,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已不这样想了。

再后来,她静心想了很多。

她觉得,一定有原因。

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原本,她也是想等眼睛好了,再去查这件事的,没想到……

男人低低的笑声再度在暗夜里响了起来。

也将蔚景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听到笑声的尽头,男人说:“果然!”

她马上意识到男人误会了,连忙否认道:“不是的,我没那样觉得。”

“没事,”男人笑,笑得魅惑众生,提起酒坛,将里面的酒水一口气尽数饮光。

答案他已了然。

同样的问题,下午影君傲问的时候,她的回答是,我当然相信你,我知道不是你,当时,她考虑了多久,是一瞬,还是像刚才那么长?

似乎没有考虑,就那么脱口而出的笃定。

摇了摇酒坛,见已空,他甩手丢掉,抬起衣袖揩了一把嘴角,似乎犹不过瘾,又伸手将她手中的那一坛也接了过去,“酒很不错,你有心了。”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刺激,还是已经进入微醺的状态,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蔚景心头一撞。

大概是做贼心虚,她觉得他这句话有深意。

因为,她在酒水里面稍稍加了一点料。

当然,不是什么毒药。

而是让人醉得更快一点的东西。

因为,有个像大山一样压在她心里的问题,她想问他,而且,她要听最真实的答案。

犹记得在相府的时候,她扮作兰竹,有一夜,他喝醉了,跑去了她的厢房,在她的房里睡了一宿。

那一夜,她问什么,他答什么。

所以,她觉得,对于这个凡事都喜欢压在心底的男人,或许这一招最有效。

可一坛酒已光,他似乎依旧还很清醒。

“既然你喜欢,就多喝点。”

她面朝着男人的方向,笑着道。

男人说:“好!”

只可惜,她看不到,看不到男人唇角微僵的笑容,也看不到男人眸中的沉郁。

又是半坛下肚,男人终于醉得很快。

手中的酒坛都拿不住,跌落在石头上碎裂开来,整个人也坐在那里摇摇晃晃,开始说一些含糊不清、语无伦次的话。

蔚景摸索着坐了过去,本就快坐不住的男人就歪倒在她的肩上。

男人的脸靠在她的颈窝处,炙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肌肤上,蔚景心尖一抖,随着男人微粗的呼吸,浓郁的酒香肆无忌惮的钻入她的鼻端。

“凌澜。”她试着轻唤他。

男人鼻音浓重的“嗯?”了一声。

“我问你个问题,你要如何回答我?”

又是含糊不清的一声“嗯”。

“那夜在灵源山,锦弦说的话是不是真的?真的是你或者你的人将我推下悬崖的吗?”

醉君怀,篡心皇后,【199】看来,我又自作多情了

皇宫,龙吟宫

赵贤手执拂尘立在门口,不时抬眼偷偷睨向正坐在龙案前批阅奏折的男人,只见男人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冷哼,一会儿“啪”的将奏折掷在桌上。舒悫鹉琻

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帝王心情不好,连想要上前问他要不要传膳,他都有些不敢。

自灵源山祈福回来已经半个多月了,这个男人一直没有对外宣布皇后已殁。

所谓君心莫测,他不知道帝王心里的想法畛。

或许帝王是觉得没有打捞到皇后的尸体,所以觉得皇后还活着,毕竟有前车之鉴,上次九景宫爆炸就是这样,结果葬礼也办了,头七都做了,人家却奇迹般地活生生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反正自灵源山回来,这个帝王整个人都变了。

不仅帝王,连禁卫统领叶炫也似乎变了一个人钕。

原本就话不多,如今更加的沉默寡言,有时一天下来,说的话十个指头都可以数过来。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敏感了,他总觉得,叶炫跟这个帝王之间有些微妙,具体哪里微妙了,他又说不上来。

“真是不自量力!”男人低沉的声响骤然响起,赵贤一震,抬头,就看到男人“啪”的一声阖上手中奏折,丢在桌上。

不知男人说什么,因何发火,他也不能随便接话,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那里。

男人抬眼瞟了瞟他:“赵贤。”

他一怔,赶紧躬身上前:“奴才在!”

“你说朕做这个帝王是不是做得很失败?”男人身子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看着他。

赵贤一惊,吓得连忙跪下:“皇上英明神武,何来失败一说?”

锦弦勾了勾唇:“作为一个帝王,朕连一个女人的心都俘获不了,怎么不失败?”

赵贤一愣,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可帝王既然主动问他,他沉默不语自是不行的,想了想,他才硬着头皮道:“奴才虽不懂世间情爱,但是,关于皇上跟娘娘的故事却是听说了不少,皇上跟娘娘相识在微时,相交相知在最纯真的年华里,并不同于普通的帝后,这么多年的感情,又不是一朝一夕,皇上为何要轻言失败?”

一席话说完,赵贤已是汗流浃背。

而且,还听说,宫变之日,就是这个皇后假传自己父皇圣旨,放眼前这个男人的大军进来的,不是吗?

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都为这个男人做出来了,还说自己失败?

当然,这些话,他自是不能说的。

男人没有吭声,似是在想他说的那番话,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双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朕有说那个女人是皇后吗?”

赵贤一震,旋即脸色一白。

他,他好像是没说谁。

但是,难道,难道不应该是那个女人吗?

赵贤正欲俯首请罪,男人却又忽然朝他扬了扬袖,且难得的笑了笑:“好了,起来吧,替朕传晚膳,另外,晚膳后让贤妃来见朕!”

晚膳是殷大夫做的,殷大夫一边做,一边心里嘀咕。

原本的那个琴九他就看着不简单,锦衣华服、一表人才,还揣着官银,如今来的这个什么庄主的男人,一看也绝非一般人,行尊带贵、器宇轩昂。

而且,两人一看,都是会武功、身手高强的人。

到底是什么人呢?

可千万别是什么朝廷钦犯啊。

赶明儿个去镇上打听打听才行。

四双碗筷,四人围案,四方而坐。

菜也很丰盛,有荤有素,红红绿绿摆了一席。

只是这气氛……

很诡异的气氛。

凌澜不说话,只静静吃饭。

影君傲刚开始还说几句,后来看到蔚景有些心不在焉,便也不再多说。

蔚景本来话就少,又加上有些神游界外,所以更是不吭声。

就剩下殷大夫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满肚子疑问,见到桌上碗碟里面的鱼肝,这才想起什么,举起竹筷,将鱼肝尽数夹到蔚景的碗里,“食鱼肝对你的眼睛复明有好处,你多吃点,难得琴九有心……”

话一出口,殷大夫就觉得气氛越发不对,连忙噤了声。

蔚景微微怔愣,凌澜没有任何反应,影君傲弯了弯唇。

又一时间都不说话了。

夜很静,只有几人吃饭的声音。

忽然,“啪”的一声。

几人一怔,循声望去。

是凌澜。

那一声响是他放下手中碗筷的声音,他蓦地起身站起,在殷大夫和影君傲疑惑的注视下,径直饶到蔚景的身边,坐下。

然后,大手扳过她的脸。

蔚景浑身一僵,虽眼睛看不到,可听刚才的动静,也知道是凌澜坐到了自己身旁。

如今又被他扳过脸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她只知道,有的时候,这个男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唯恐他做出什么越格的,连忙放下手中碗筷,正欲阻止他,却猛地感觉到眼上一松。

男人解开了她眼睛上的纱布,一圈一圈褪下来。

当所有的纱布褪尽,男人又捧着她的脸仔细地端详。

蔚景知道,他在给她看眼睛。

男人的大掌一如既往的干燥温暖,落在她的脸颊上,因为没有戴人皮面具,相贴的肌肤特别的敏感,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指腹上微砺的薄茧。

炙热的气息击打在她的面颊上、唇上、眼上,蔚景微僵着身子,大气不敢出,虽然看不到,但是,她清楚地知道,男人的脸就在咫尺,就在她的面前。

检查完她的眼,他又抓过她的腕,探脉。

“你……你会医?”

殷大夫又震惊了,而且看这如此娴熟的望、切手法,肯定不仅仅是会,应该是极为精通擅长。

凌澜没有回答,凝神探着她的脉。

蔚景忽然想,如果告诉殷大夫,屋里四人都会医,不知他会怎样?

边上的影君傲忽然笑了。

“饭后检查也不迟吧?至于吗?大家还在用膳。”

他很清楚,这个男人为何这样做?就因为晚膳前,他跟蔚景说,夜里帮她检查眼睛是吗?

凌澜没有理会,只眼梢轻轻一挑,掠了他一眼,起身,走到条桌前,自殷大夫的药箱里取了干净的纱布和药膏,慢条斯理、不徐不疾地重新给蔚景敷上药并包扎起来。

自始至终,他一声不吭,蔚景也未发一言。

铃铛走进龙吟宫的时候,锦弦刚用过晚膳正在淑口,将口中的淑口水吐在玉盅内递给赵贤,锦弦拿起锦帕优雅地揩了揩唇角,朝她招手。

铃铛本欲行礼,见他这般,微微一怔后就走了过去。

锦弦指了指龙案前面的软椅示意她坐。

“不知皇上找臣妾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