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凌澜,你在哪里?

禁卫都被她引过来了吧?

石林里的两人可以安全离开了吧?

可是,她呢?她该如何甩掉这些人?

“站住!”

“别跑,站住!”

伴随着凌乱脚步声的,是嘈杂的人声。

“快,你们一人去通知叶统领,一人去通知弓箭手!”

蔚景咬牙,没命地跑着,赤脚踩在地上的石子落叶树枝上,早已经痛得不行,她却也顾不上。

没办法,穿着假肢,她根本不会跑,所以,在石林里,她做了几件事。

第一,卸掉了假肢。因为鞋子是穿在假肢上的,假肢是男人的大脚码,她自己的小脚根本没法穿,所以,她只能赤足。

第二,脱了夜逐寒的外袍。因为她真的没有把握,引开这些禁卫,还能自己平安脱困,既然没有把握,她就得想好后果。

第三,既然假肢卸了、朝服脱了,就是女人的身材了,那肯定就不能是夜逐寒的脸,所以,面皮,她也揭了。头顶的发带也解了,散了男人的公子髻,直接披头散发。

第四,将面皮假肢跟袍子放在一个隐蔽的缝隙里藏好。

然后,跑。

弄出非常大动静地跑。

让所有禁卫都知道地跑。

其实,她也想过,直接用夜逐寒的身份出去,就说自己在这里散步而已。

后来一想,不妥。

因为禁卫们刚刚说得很清楚,听到了人声,说话的人声,她贸然出去,不仅欲盖弥彰,惹人生疑,他们可能还会继续搜查石林,那样只会惹出更大的纠复。

或许,这也是凌澜让她引开禁卫的原因,不然,以他的睿智,也可以直接让她出去拖住众人,肯定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所以,她只有逃跑。

出其不意的逃跑,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就算后面他们反应过来,可能还有人在石林里面再折回去,也没关系。

凌澜只需要瞬间而已。

在那个瞬间里,他足以带铃铛安全离开,是吗?

脚下很痛,不用看,她也知道,此时肯定已经血肉模糊。

要想让一双赤足弄出大动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虽然她做到了,却终究跑不过。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提着中衣长长的袍角,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跑着,疯了一般地跑着。

耳边风声呼呼,身边景物快速后退,光影浮动中,她就像是回到了那一夜。

那嫁去云漠途中,东盟山上的那一夜。

也是这样。

也是这样被人追着。

她也是这样痛,她也是这样绝望。

谁来救她?

谁来救救她?

凌澜!

应该已经将铃铛掩护脱困了吧?

凌澜,你在哪里?

她没有轻功,不能飞身离开,她也不会武功,不能杀出重围,她该跑到哪里去?

她已经拼尽全力。

她也快要支撑不下去。

身后传来叫嚷的声音:“站住,再不站住,我们就放箭了!”

蔚景浑身一震,果然停住了脚步。

缓缓垂眸,她看向自己的脚,费了好大的力气,她才将酸痛得几乎散架的腿轻轻抬起一只,她看向脚板心。

果然。

脚板心上果然一片血红。

伸手轻轻抹了一把,她缓缓转过身。

醉君怀,篡心皇后,【175】凌澜,你在哪里?

是夜,皇宫,石山。舒悫鹉琻

与其说是石山,倒不如说是石林,因为这一处离各宫各殿甚远,且石林有些状似迷宫,所以平素也人迹罕至。

风灯都没有。

奇形怪状的石头也不知从哪朝哪代留下来的,经过多年风雨,早已磨光棱角,更奇怪的是,好几处的石缝之间,竟然长出仙人掌,也无人打理,却生命力极为旺盛,挤满所有石缝。

虽没有风灯,可时值夏夜,星空斑驳,皎洁月辉清冷倾泻,却也并不妨碍视线的清明眭。

银白色朝服的男人脚步翩跹,弯腰进入两块石林之间的缝隙,三弯六转经过多处巨石,里面竟别有洞天,赫然是一块极为空阔之地。

女子连素白丧服都未来得及褪下,清瘦盈盈,立于石林间的空地之上,子夜的月光透过石林而入,打在女子胜雪的白衣上,将她周身镀上一层清冷之色。

闻见身后脚步声,女子缓缓转过身,在看到男人的那一刻,女子清丽淡然的水眸瞬间眼波一动,蕴上一抹重彩浓墨毡。

微微上前一步,却又还是站定:“爷”

男人就在离她还有几步远的的地方顿住,凤眸目光轻轻扬落在她的身上:“我们这样见面不合适。”

低醇的嗓音响在静谧的夜里格外的好听,却无波无澜,无一丝起伏,让人猜不透心中一分一毫的情绪。

女子怔了怔,缓缓垂下长睫,弯唇笑了笑:“那怎样见面才合适?”

他们已经很久没单独见面了不是吗?

有多久?

略略一想,似乎也没有多久。

才几个月而已。

可为何她却觉得漫长得像是过了一辈子?

“有事吗?”男人淡然开口,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女子又缓缓抬起眸子,望向他。

男人背对着月光而站,银袍映着月辉,闪闪发亮,看不大清脸上的表情,黑暗里,只能看到一双濯石一般的眸子,在对着她这个方向,女子牵唇一笑:“昨日爷来了吗?”

“来了,你没来。”

女子眸光一动,“昨日我正准备出门,锦弦来了,然后就被拖住了,我并不是有意的……”

不然,她怎么会约了他又不来见他?

绝对不会。

“没关系,如今非常时期,昨日那样见面更不合适。”

男人淡声将她的话打断。

女子怔了怔,许久没有吭声。

她何尝不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可是,她心里难以抑制,特别是,她不知道,那日在九景宫,她刺他的那一剑,他伤得重不重,好了没有。

所以,她才迫不及待地约他昨日下朝后在此处见面,谁知道,结果自己又抽身不出。

“爷的伤都好了吗?”

“嗯,好了。”

“爷会怪我刺了那一剑吗?”女子幽幽开口,声音有些恍惚。

“不会,你也是形势所逼,就算你不刺,我也会让你刺的。”

男人声音不大,声线也一直很稳。

对,稳,稳得就像是在说着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可是女子听得却是一震,“为何?”

为何她不刺,他也会让她刺?

“因为这样可以顺理成章地在九景宫爆炸之前,将你击出去。”

男人声音依旧淡然平稳,女子却是心尖一抖。

在九景宫爆炸之前,将她击出去?

为了她的安全是么?

心中一喜,面上却并未露出过多痕迹,女子朱唇轻启,正欲再说什么,男人又忽然补了一句:“锦弦生性多疑,为了不让他怀疑,必须有所牺牲。”

女子微微一怔,正在想这句话的意思,男人又接着道:“找我有事吗?”

女子怔怔回神,真的很想回他一句,没事就不能找吗,唇瓣动了动,却终究是没有说。

她还不至于这般不理智。

“我就是想告诉爷,蔚景拿到的那本名册,在我手里,那日,六房四宫起火,锦弦跟我说了发生的事情,让我帮他演出戏,当时,我就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心想着形式如此严峻,蔚景应该是不会将名册放在身边,定会藏在哪里,而宫里比较隐蔽的地方就在这里,这个我跟她小时候经常来,于是,我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过到这里晃了一圈,果然,果然她藏在了一个隐蔽的缝隙里,以防被锦弦的人找到,所以,我就偷偷拿走,秘密处理掉了,后来,我又被关进了冷宫,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

“我知道是你拿走的。”

女子一怔,愕然抬眸:“爷知道?”

男人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