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鹜颜的婢女,好像是叫什么弄儿的,此时正拿着蒲扇,一边扇着小火炉里的火,一边勾着头揭开药罐的盖子看着。
熬药?
什么药?
她抿了抿唇,收回视线,摆弄着大厨和下人给她切好准备好的食材,然后一股脑的放到了熬汤的砂锅里,回头轻瞥一眼,看到弄儿走了出去。
她便快步走到了药罐那里,揭起盖子一看。
浓浓地药味扑鼻而来,锦溪嫌恶地后退了一步。
这药味,她并不陌生。
做什么用的,她很清楚。
眸光闪了闪,她缓缓勾起了唇角。
厅里敞亮,圆桌上,四人围坐。
蔚景抿唇,勾着头垂下眼帘,身体有些僵硬,也不知道是中毒之后体力尚未恢复,还是头顶那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
她不知道是谁的,也懒得去猜!
记忆里,这是第一次,四个人聚在一起吃饭。
是锦溪邀请的,听说,她亲自下厨煲了汤。
能吃到一国公主亲手煲的汤,倒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蔚景弯了弯唇,低眉顺眼地坐在那里。
那夜,她跟凌澜的关系被夜逐寒识破,她还想,她要如何自处,他们三人要如何相处?
没想到,就只隔了一日,她就又坐在相府的饭桌上,不仅三人,还四人处在一起。
昨夜,她没有想到会在夜市遇见夜逐寒。
她更没有想到,夜逐寒要接她回来!
她一个残花败柳,还和他弟弟做了苟且之事,任凭一个正常男人,都会想要杀了她吧!
可夜逐寒没有,不过,却也第一次清楚明白、开诚布公地跟她说了一席话。
他说,他当初娶她,本就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他得到消息锦弦要赐婚与他,他不想被人控制,所以紧急找了风月楼的她,只是没有想到的是,锦弦赐婚给他不成,结果就赐给了他弟弟夜逐曦。
最后,他警告她,过去的事就算了,以后,不该招惹的人,不要招惹,要她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是右相的夫人!
她刹那间明白了!
她和他无情无爱,有的不过是右相夫人这个头衔!这个身份!
将她休了,这很简单,但是他不会这么做!
除了他自己所说的,用她掩人耳目,还有就是,这种事传出去,谁的脸上都挂不住,不光是丢她的脸,他的颜面,也会扫地。
或许,在他看来,她早已是烟花柳巷之人,是不是清白的,他其实根本不在意,那夜的愤怒,或许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又或者,是因为和她‘苟且’的男人是他的弟弟。
终究,他还是原谅了她。
原本,她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好在,这个男人很冷静!
冷静得有些可怕!
但是,她的问题,也算是解决了,她总不可能呆在山顶的小屋里一辈子。
所以,他纡尊降贵来接她,她岂有不跟他回来的道理?
微叹一口气,她抬起头,就看到凌澜正堪堪收回目光,似乎前一刻在看她,又似乎只是对着她的这个方向。
蔚景垂眸弯了弯唇,胸口极快的划过一抹闷痛。
她不知道,昨夜后来,这个男人回去小屋了没有?
还是压根将她忘到了九霄云外?
如果她不是自己下山去买食物,是不是她饿死了,也会被他无视?
唇边似乎还沾染着他的气息,可他的唇,还不知道碰过多少女人?
昨夜出现在山顶的那个女子,还有,现在坐到自己对面的锦溪……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却不期然的撞上锦溪探究的视线,锦溪似乎怔了怔,然后很自然的别过头,朝着凌澜灿然一笑,“二爷,尝一尝这汤如何?”
锦溪一手扶起云袖,一手将瓷罐里的汤匙翻搅了一下,舀起一勺子盛到碗里放在男人面前。
醉君怀,篡心皇后,【097】蔚景,你在想什么?
“二爷……”
一道微冷的女声骤然响起,两人皆是一震。舒睍莼璩
蔚景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上已是一轻,男人从她身上离开,动作快得惊人,与此同时,男人亦是长臂一裹,将她从地上拉起。
险险站定,她顺着男人的眸光看过去,就看到了站在木门前面的那人。
女人煨。
一袭浅紫色披风曳地,身姿曼妙,脸上轻纱掩面,天色本就有些暗,又隔得有些远,所以,只能看到女人的一双眸子在暗夜里晶亮如星。
蔚景瞳孔一敛。
第一个认知,此人就是那夜的那个红衣女人组。
第二个认知,此人是出现在未央宫前面替她解围的那个有着鹜颜真实面容的女子。
因为身形相仿。
如此一来,她就更加肯定了红衣女人是鹜颜的结论。
眸光轻凝了几分,准备再细细看去,却发现女人突然转身,往山下的方向走。
她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就只见眼前白影一晃,是身边的男人快步追了上去。
山形陡峭、夜色沉沉,很快,两人的身影就看不到了。
蔚景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微微失了神。
看样子,那女人生气了。
也是,看到她跟凌澜那样,她不生气才怪。
凌澜要花点心思去哄了吧?
正好,正好那枚玉簪派上用场。
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只觉得心情最极致的起落,也不过如此。
唇上的那抹微砺疼痛还在,似乎男人唇上的温度还在。
一个人就站在那里浑浑噩噩地想着,一阵夜风吹过,传来树叶沙沙的细响,她打了一个寒战,回神,猛地一惊。
蔚景,你在想什么?
敛起心神回了小屋,将烛火掌起。
深山的夜很静,也因为宁静,越发显得夜的凄迷。
她坐在灯下,等着。
从天擦黑,等到了星满天,那人一直没有回来。
看来,对方气大发了。
脑子里想象着凌澜跟女人解释低哄的样子,却怎么也想象不出。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他不是一个会解释的人,也不是一个会哄女人开心的人,当然,可能只是在她面前不是。
起身,她开始在屋里找吃的东西。
从昨夜到现在,她粒米未进,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可是屋里没有,什么都没有!
就连茶壶里,水都没有。
所幸炭炉里的火还没有熄灭,她又加了几个炭粒子,准备烧一壶水。
拧开壶盖,一股腥苦的药味扑鼻,她就看到了壶里面的锦帕。
反应了一下,她大概知道怎么回事。
方才她问凌澜解药怎么弄的,凌澜不说,如今这个样子应该是他弄在了锦帕上,然后煎煮。
好好的,谁会做这种事,肯定是各种条件不允许,才迫不得已为之。
看来,他的确费了一番周折。
将锦帕取出来,放在沐浴的水里洗了洗,晾在屋里的毛巾挂上,心里面早已滋味不明。
上次,他给她缠手的锦帕,她不知几时弄丢了,一直没好意思跟他说。
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除了小瓷瓶多,锦帕似乎也多,虽然弄丢了一方,她那里还有一方,就是那夜她发热,他放在她额上给她降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