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生只好坐了起来,可骨头像是软了似的,歪在被盖上,打了个呵欠。
周氏见了,心里恼恨,从前咋就看上这个死人了呢,真是遭罪!
可现在也不是计较的时候,肚子里都还有一个呢,她道。“我问你,你是咋打算的?”“啥打算啊?”苏长生巴咂着嘴。“死人啊你这是,家里是什么情况你还不晓得吗?”周氏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手,道。“今年秋的粮食卖了的银子,都给老二娶媳妇,娘还留着些给金凤那死丫头办嫁妆,咱们这房要咋办啊?再过两三个月,我这都要生了。”“嘻嘻,岳父不是给了你十两银子么?”苏长生嘻皮笑脸地道。
周氏脸一黑,冷笑道。“苏长生,你还是个男人吗?我爹给我的银子你也瞪着,我告诉你,没门。这是我安生立命的银子,是我的私房钱,你可别傻的以为我会拿出来贡献给你们苏家这无底洞。”
这话苏长生可不爱听了,声音也冷了些,道。“什么你们苏家,你难道不是苏家的媳妇?你既嫁了我,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又如何?我可没陈氏那么傻,那么点子嫁妆全填进去。”周氏才不会理他的脸色,刺道。“你这当爹的没本事,我也不愿看我的孩子过得像个小乞丐似的。”
她不提陈氏也罢,这一提,苏长生就憋屈了,若不是你这个婆娘撺掇,我会跟陈氏和离?
若是没和陈氏和离,那么,那边的大房子,华衣美婢,铺子田地,就都是自己的了,何苦像现在这样落魄?
想到这一点,苏长生就跟吃了黄连似的,苦的不行,也悔得不行。
这一切都怪周氏!
他也不想想,若是没有和离,苏柳会不会为他们苏家挣来这些金银之物。
周氏可不会想到苏长生的怨气,在一旁冷道。“你爹娘偏心到没边了,净顾着两个小的,你且看着,过几日大姐来了,只要哭上一哭,你娘定然又悄悄塞上几个钱。哼!就把我们这房人都当死人了,也不看看,我这肚子里有一个,金全还要上学堂,春桃也要说亲,就是金全也十三了,这都是要银子的,两个老东西可想过我们这房没有?”
周氏的怨气和委屈,是一天比一天大,尤其是看着苏柳她们一天过得好过一天,而她们娘几个则是一天不如一天,那种强大的落差,更让她逼近发狂。
曾几何时,那温吞懦弱的女人,就是被自己欺负到哭死也不敢吭一声的女人,如今华衣加身,奴仆环绕,金银首饰更不在话下,虽然是没男人了,可就苏长生这样的废物,要来有何用?最重要的是,她还不用看公婆脸色,想怎样就怎样。
她的女儿,曾经被人唾弃不耻,是人口中的不祥人,天生六指儿,可现在认识的都是贵人,上门提亲的,都是好条件的,而自己的女儿,却是无人问津。
这样强大的落差,周氏怎能不怨?在这个家,有偏心的公婆,没有人为他们娘几个打算,她如何能不怨?偏偏苏长生还烂泥扶不上璧。
冰茶咬着唇,哭着摇头,磕了个头就走。
得了这消息,苏柳都有些不好受,不过她也不是那死脑筋纠结一件事的人,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在其它上去,还去找了武娘子,让她帮着找几个好使的人。
武娘自然一口答应,没几天,就让苏柳去挑人了。
因为买的都是些婆子厨娘,武娘找了一房人,这家人姓崔,就一个婆母,一个媳妇子,一双儿女,女儿刚留头,十岁的样子,儿子则是七八岁。听说前主也是大户人家的奶奶,只是这家的男人得罪了那家的姨奶奶,被打了几十大板,一家都发卖出来,路上男人死了,就剩了孤儿寡母,身世也怪可怜的,可做事却很是一把好手,尤其是那崔婆子。
苏柳见那崔婆子四十来岁的样子,可眉目却很是干练精明,而那崔娘子则是二十五六,却不知是不是因为生活的重担,熬苦了,看上去比陈氏还要老。
至于那一双儿女,叫崔芽,崔福,局促地站在她娘身边,时不时偷瞄她一眼,苏柳抿唇笑了。
武娘子介绍的人苏柳自然是信的过,又问了几个问题,便和他们签了身契按了指印,把人都带到大坳村来。
“我们家不是什么大户,人也不多,但事儿也不算少,家里的事都由夫人作主,夫人便是这当家的主母。”苏柳领着陈氏他们对那一家子说道:“你们看清楚了,只有我们娘几个,才是你们的主子,知道吗?”
“是,大姑娘。”崔婆子等人都行了礼。
“若是让我知道谁敢背主求荣,一略打死。”苏柳末了厉声喝道。
几人身子一缩,忙的跪下连表忠心。
苏柳让她们去新房子后边的屋子住着,这才歇了一口气,刚要踏进家门,便见冰茶远远的回来了。
苏柳见她头戴白花,心里一惊,果然,冰茶哭着跪下道:“姑娘,我奶去了。”
若有外乡人来问大坳村如今最富贵的是哪家,自是非苏柳一家莫属了,华衣豪宅,奴仆成群,有田有铺,说那不是大户人家,谁信啊?
再说起这苏柳,那也是一个传奇,天生六指,自小就是人憎人厌的不祥人,偏偏就是这样的人,短短大半年之内,就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带母妹另居,住鬼屋,卖包子,买地置铺,建华宅,买下人,而她,也不过年方十四五罢了。
所以,苏柳被称为一个奇女子,为人口中乐道,便是有些不幸的姑娘,也悄悄的拿她当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