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丰在心中皱眉,他本来想救这老头一命,结个善缘,所以才会提点于他,谁知这老头子当真是老糊涂了!如今接到了昭帝的眼色,他便走过去接过奏表,转身恭恭敬敬呈给昭帝。
昭帝却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看着自己带来的黄衫卫小队长。
那小队长从田丰手中接过奏表,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又凑到鼻端闻了闻,才说道:“陛下,除了满纸的血腥气,并无其他。”
昭帝眉头微皱,带着几分不耐烦,接过了奏表,只看了两行,眉毛便竖起来了,将奏表狠狠摔到了程新脸上,骂道:“你这老儿!朕本来念在你一把年纪,许你回家荣养,朝廷照旧给你发放俸禄,你不思精忠报国,反而这般危言耸听,扰乱朕的朝纲!你说!你是不是受了萧凤梧那厮的收买,所以才来朕面前胡言乱语?”
“陛下!”程新往前跪爬了一步,涕泪横流,“老臣忠心为国,天日可鉴!老臣所言句句属实,陛下若不信,大可登上城楼一观,这般一戳便破的谎言,老臣又怎敢妄言?陛下明鉴啊!”
他身子一动,黄衫卫小队长便往前走了一步,预备着万一程新有什么举动,便当场格杀。
昭帝听完这番话,手中捻着胡须沉吟不语。
田丰在一旁陪笑道:“陛下,您也许久不曾出宫了,如今刚刚入秋,天高气爽,若是出游,倒是个绝佳的机会。不过呢,出宫车马劳顿……外面的风景说到底还是不如皇宫之中精致大气,何况您在皇宫,皇宫便是凝聚龙气之所,别的地方拿什么来比?”
昭帝瞟了他一眼,微笑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朕到底是该出去看看,还是不去呢?”
田丰一脸的谄媚笑容,“当然一切都听凭陛下圣裁。陛下若是要出宫去呢,奴才便叫人安排车驾,若是陛下想去御花园转一转呢,奴才就叫人准备肩舆。如今正是秋海棠、紫薇花、木樨花开放的时候,到处都是香气缭绕呢……”
昭帝又看地上跪着的程新,程新鲜血披面,一脸的恳求,神色十分激动。
在转脸看看黄衫卫小队长,见他目光也紧紧盯着程新,似乎在判断程新的话有几分可信。
以原太子太傅程新为首的一班老臣头上裹了白布,摘掉帽子,徒步走上登闻鼓院,斥退了守护登闻鼓的那些官吏,程新亲自上前,敲响了登闻鼓。
他身后那些须发皆白的老臣一个个面容沉肃,眼神哀戚而决绝。
登闻鼓一响,朝野震动,便是在三清观中一心修仙的昭帝也听到了动静。
是的,如今的昭帝,心境再次发生了变化,从最初的只求身强体健,到渴望长生不老,再到希冀得道成仙,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昭帝听到登闻鼓响,第一反应不是想到是不是朝中有什么大事发生,而是恼怒有人打断了自己修仙的进程。
本来纯阳子正在高台之上讲经,听到鼓声响动,他也是微微一顿,然后询问昭帝:“陛下要不要去看一看?”
昭帝心中也没有完全糊涂,想了想道:“朕去去就回,仙师们先略等片刻。”
纯阳子眼波闪了闪,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颔首。
昭帝身上也穿着一身八卦仙衣,头上戴着九梁道冠,乍一看上去,也颇有几分道家风范。
如今他身边服侍的大太监已经不是张弥了,因为张弥跟在昭帝身边每天都是心惊胆战的,所以早早便找了个借口,告老还乡去了。他积攒了大半辈子的财富,足以支撑自己以及子侄们富富裕裕过两三辈子。
可是昭帝后来选的太监用起来都不那么顺手,接连砍了好几个脑袋,才选中了如今身边这个田丰。
田丰三十多岁的年纪,能说会道,天生一双笑眼,不笑不说话,你爱听什么他便说什么,昭帝闲下来就喜欢跟他说两句,哪怕前一刻还是怒火满腔,下一刻便会心花怒放。
昭帝从三清观出来之后,便问田丰:“是何人敲击登闻鼓?”
“是原太子太傅程新,”田丰弯着身子扶着昭帝往外走,“程老大人头上缠着白布,腰里系着麻绳,看样子是家里有什么要紧的人没了,大概是受了委屈想让您给做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