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刻,这张脸比原先活着的时候窄小了一半,皮肤干枯蹙缩老树皮一般,全无半点美丽可言。
心中便先有几分不喜。
再看左贵妃蜡黄的脸上容色平静,便知道没有受过什么痛苦折磨,于是转头问孙和:“你们娘娘是什么时候去的?”
孙和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娘娘昨晚还清醒过一阵,说自己身上痒得不舒服,叫奴才们服侍着香汤沐浴,换了衣裳,又梳了头,天快亮的时候才歇下,还说要好好睡一睡,不让人吵她。奴才还不放心,请太医过来诊脉,确定娘娘没有什么不对劲,才……
“早上的时候,贴身服侍的宫女还说娘娘睡的正香,所以奴才们便没有打搅。眼瞧着已经到了吃药的时辰,娘娘那边还没有动静,奴才便过去请起,谁知道……谁知道……
“奴才不敢耽搁,一边打发人去跟淑妃娘娘报信,一边就过去叩见陛下了……”
萧凤良伸手摸了摸左贵妃没有半点弹性的面颊,悲从中来,扭身扑过来一把揪住了孙和的衣领,骂道:“都是你们这群无用的奴才!母妃好好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去了!你这奴才!本王要打死你!”
“闭嘴!”昭帝一声怒喝,“这个时候又知道做孝子了?你自己倒说说,你有多少日子没有进宫来了?你母妃病了这么久,你可曾在床前进过孝?”
萧凤良伏地哭泣,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孙和反而拿手帕帮着他擦眼泪,一边劝道:“殿下节哀吧,奴才跟了娘娘这么多年,娘娘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心里这悲痛也不比您少……娘娘这些日子被病痛折磨得……您也瞧见了,娘娘都变成什么模样了,这么走了,也未见得是件坏事……”
这里正忙乱着,外面有太监回禀:“淑妃娘娘到——”
李淑妃眼角微红,脚步匆匆,进来一见昭帝忙跪下请安。
昭帝道了“免礼”,李淑妃才哽咽着说道:“贵妃姐姐怎么就……”
一边说着,拿手帕掩了脸,“臣妾去见贵妃姐姐最后一面。”
孙和搀扶着萧凤良往旁边挪了挪,李淑妃脚步迟缓的上前,坐到了床边,拿着手帕替左贵妃擦了擦脸,手指似是无意间在左贵妃鼻孔擦过,冰冷的触感,让李淑妃眉间绽开一抹笑意。
昭帝冷冷看着地上跪着的萧凤良,这么长时间了,虽然他说话有些不尽不实,但是中心离不开一件事:他真的不知道萧凤宸去了哪里。
“二郎,”昭帝沉沉地道,“你该知道,朕膝下成年的皇子就这么几个,朕年纪也大了,经受不起太大的打击,你明白吗?”
“是,”萧凤良磕了个头,道,“儿臣明白。”
“所以,”昭帝森然道,“朕一定要查出宸儿的下落。你要记住,宸儿一日没找到,你头上谋害亲弟的罪名便一日不能除去!”
先前萧凤良一直没有顾上埋怨昭帝偏心,此刻却已经想起了这件事,觉得在昭帝心目中,自己的地位恐怕在兄弟之中是最低的了,分明跟自己无关,怎么也能把这顶大帽子扣到自己头上?
但是权衡利弊,他还是没有把萧凤宸的龌龊心思说出来,尽管那样的话可能会把祸水引到萧凤梧身上,但他也知道萧凤梧一定会有完美的说辞解释这一切,而且自己只怕当场便会被昭帝严厉处置,到时候别说争夺皇位了,只怕这亲王之位都难保!
弄不好还会贬为庶人,那样一来可就全完了!
这里还在僵持着,忽听云板响了三下。
昭帝一怔,命双安:“去看看怎么回事。”
双安出去不大工夫领着满面泪痕的孙和走了进来,孙和跪倒于地,哭道:“陛下,我们娘娘……我们娘娘去了……”
“你说什么?”萧凤良扑过来,一把薅住了孙和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孙和似乎此刻才看到萧凤良,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殿下,梁王殿下,您在这儿,真是太好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去了啊!”
毕竟是曾经宠爱过的妃子,昭帝也不能无动于衷,吩咐双安:“摆驾永宁宫。”
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叫了两眼通红的萧凤良一声,“还不赶紧跟朕去见你母妃最后一面!”
萧凤良的泪水这才夺眶而出!他从今天开始就成了一个没有母亲的人了!
天知道这么多年来,为了自己能成为世人眼中的“贤王”,母妃付出了多少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