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贤妃满意地点了点头,摆手命他退下。
一个年老的嬷嬷慢吞吞走了过来,轻轻叹了口气,道:“宫主,这么多年了,您怎么还……”
玉贤妃也叹了口气:“当年因为我一念之差,上了这狗皇帝的恶当,可是却已经有了六郎。等生下六郎,我却觉得,留在宫里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最起码方便我行事啊!有谁能想到,逍遥宫宫主会是宫里头的四妃之一呢?不过,如今我已经在宫里呆腻了,正想出去换个环境,江湖天地宽,后宫却只有这么大……但是六郎呢?”
老嬷嬷浑浊的双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宫主,您是当局者迷啊!咱们少宫主聪明睿智,处事灵活有急智,您忘了,您几次把手里棘手的问题丢给他,他都干净漂亮的解决了?”
玉贤妃不由自主又叹了口气:“可你看看,他为了顾家的小姑娘,竟然狠狠摆了邢皇后一道,邢皇后如今急怒攻心,无暇他顾,一旦缓过劲来,便会顺藤摸瓜,万一抓住蛛丝马迹,岂不是……”
老嬷嬷橘皮似的脸上亮闪闪的:“这个您就放心吧,少宫主已经处理好了,他方才不过是跟您开玩笑罢了!”
玉贤妃把目光转到她身上:“难道说,那几天你也在大悲寺?”
“宫主不是派老奴出去办事了么,”老嬷嬷佝偻着的腰忽然挺得笔直,“老奴回来的时候路过大悲寺,看见菩提庵方向似乎人影攒动,所以过去瞧了几眼,因见少宫主面面俱到,所以老奴也没有现身。”
玉贤妃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那是,他随我!”
“所以啊,”老嬷嬷锲而不舍地劝着,“宫主留在这皇宫之中,根本没必要了。您一直在这里,就好比,龙游浅滩,根本施展不开啊!”
玉贤妃双眉一扬,登时满身都充满了飒飒英气:“嗯,说的也是。这事我会仔细考虑的。倒是我交代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老嬷嬷挺直的背脊又慢慢塌了下去,仿佛一瞬间老了二三十岁,“俞家满门感染了瘟疫,上至七旬老翁,下至襁褓婴儿,上上下下八十余口,无一幸存。俞家的生意全都被官府接管了。”
玉贤妃美丽的眼眸中爆射出两道寒光,低沉的声音道:“好,很好,我不惹他们,他们反来惹我!还真当我好欺负呢?”
老嬷嬷轻轻摇了摇头,宫主在皇宫里这些年的确心肠软了很多,完全跟她早些年在江湖中玉罗刹的外号对不上。
玉贤妃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这几日把皇宫里我们的人都梳理一遍。”
老嬷嬷答应一声,悄悄退了出去。
“臭小子!”玉贤妃随意摘下头上珠花上的一颗珍珠,轻轻一弹,“还不出来?!”
萧凤梧“哎呦”一声,一手揉着额头,从一株梧桐树后转了出来,埋怨道:“母亲,我可是您亲儿子!”
玉贤妃垂下眼睑,细密乌黑的睫毛在白玉一般的面孔上打下浅浅的阴影,许久,才幽幽说道:“你叫我‘母亲’,是赞成我离开这里么?”
萧凤梧认真地点了点头,一改先前的嬉笑模样:“母亲,您若是对父皇情深意重,做儿子的自然不好说什么,可是这么多年,儿子也已经看出来了,父皇对您……不过是贪恋您的好颜色,和俞家的财产。而您,对父皇似乎也是不怎么在意。既然如此,何必把自己束缚在这深宫之中呢?您的广阔天地在宫墙之外,您的庙堂是逍遥宫。”
玉贤妃极缓极缓地点了点头:“好。既然你也这么说,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说罢,起身而去。
华丽的宫裙在身后迤逦出曼妙的嗀纹,娉婷的脚步似是妙到毫巅的舞步。
萧凤梧由衷地笑了,虽然自有记忆以来母妃便是个嬉笑怒骂不拘小节的人,可是从来不曾这样自在欢快过,可见她是丝毫都不喜欢这个充满尔虞我诈的皇宫的。
谷风悄无声息走了过来,道:“爷,襄宁侯府传回来消息,说是顾大小姐寝食难安,瘦了。”
萧凤梧猛然抬起头来,及时捕捉到谷风面上还未完全消失的促狭笑意,忽然觉得耳根子有点发烧,“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竟有点不敢去看谷风的眼睛。
谷风清了清嗓子,又道:“还有一件事,太子今日进宫了,先去了端阳宫,然后才去昭阳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