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坂田银时2

“只是老师吗?”

银时手里握着热热的茶杯,脸上的神情却不像茶水那样有温度。他的眼神似乎更苦涩了,蹙着眉想了半天,又猜测道:“是不是已经离婚很多年了呢?目前处于一笑泯恩仇的那种状态……”

松阳笑了起来:“为什么就是要往这方面猜呢?”

“因为我虽然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但是一看见你就觉得,如果我在这世上有爱过什么人,那就一定会是你。”

银时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很平淡,神情很平淡,甚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眼睛盯着的是手里茶杯冒出来的热气。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房间里只有冬雨浇在屋顶的细微声响。最后松阳定了定神,伸手拿了旁边的茶壶给自己倒茶,银时抬眼看看,说:“满了。”

“嗯、我觉得,现在银时的状态,可能还不是可以好好谈这个话题的时候——等、等雨停以后,我陪银时再去一趟医院看看——”

原来这件事会让松阳这么动摇吗?

——自己以前该不会是没说过实话吧?

银时看着面前的教师露出前所未有的慌乱神态,突然觉得内心歉疚。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记忆,但是第一眼看见松阳,他就知道对方是那种永远都会维持从容模样的人。

能让这种人动摇,说明自己在对方心中,并非一文不值吧。

这种程度的动摇会给他带来痛苦吗?银时也不知道。

可是他现在比失忆前要笨拙得多,甚至一时没办法想到该怎样插科打诨。

他看着松阳不知所云了一通以后,又开始往自己杯子里咕咚咕咚倒茶,银时就抬手把茶壶拿走了。

“对不起,应该是我误会了。请问我的住处在哪里?我以前应该不至于流落街头吧?”

“银时的万事屋离这里不远,但是——”

松阳看着银时站起身来,忙拉住他的袖角,“这就要回去了吗?不是说好了,稍后一起回医院看看吗?”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松阳一怔,银时就抽出袖角,走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跟松阳借了一把伞。

看银时要么嘟嘟囔囔要么吵吵嚷嚷的样子看习惯了,现在银时一安静下来,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深红的眼睛的确别致又漂亮,但是这种眸色如果没有足够的温度,看起来就会显得疏离,甚至自带戾意。连万事屋的两个未成年都觉得很不适应,跑过来问松阳他们该怎么办,失忆的银酱变得好可怕好难相处之类的。

大概整个江户,还能对这样的银时有最后一点熟悉感的,就只剩松阳一个人了。

——那就是曾经食尸鬼的模样啊。

银时抱着他的卷毛脑袋溜出了医院。

摸遍身上的口袋都没能掏出一块钱,估计他是没办法付医药费的了。银发男人一边默默在心里念着对不起,一边小心地顺走了人家一卷绷带。如果在医院外脑壳又裂了,起码他还可以给自己包扎一下。

刚刚那堆把自己送进医院的家伙,他是真的一个都不认识。吐着烟的妖怪老太婆也好,鄙视脸的团子头女孩和猫耳大妈也好,一路疯狂吐槽的眼镜也好,一言不合就拔刀砍人的独眼矮子也好,的确一点印象都没有。

倒不如该好好反省,自己从前到底是多烂的家伙,才会连躺在病床上都遭到这么多人diss啊?

跑出医院的时候,他不小心偷听到那个怪医杰克一样的医生跟护士的对话:

“……又是松阳先生垫付的医药费……万事屋那家伙还真是靠不住……”

松阳又是谁?

他莫名想起了刚醒过来时,一脸担忧摸着自己卷毛毛的那个长发青年。那个人的脸也太好看了,银时忍不住躺在枕头上瞅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坦然接受了自己不是个直男的现实。

尽管大部分记忆都被甩出了脑回路,但是有些东西,是被深深烙刻在灵魂深处的。光是看见他,心底深处就翻涌起厚重的爱意,还有着某种家人一样的默契——

“我老婆?”

然后就差点被那个独眼矮子砍死。

那看来不是老婆了。难道是前妻?因为受不了穷困潦倒还对他家暴的自己,所以毅然签了离婚协议的前妻?

银时手里拿着一卷绷带苦思冥想,脑补得简直停不下来,边茫茫然地走在歌舞伎町。时不时有人过来自来熟地搭他肩膀或者戳他肚子,都被银时面无表情地闪开了。有个墨镜本体的家伙过来跟他纠缠了半个小时,最后把他身上的病号服都骗走了。

银时也无所谓,穿着条鲜亮的草莓内裤,在入冬的第一场细雨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叭叭!”

身后有辆警车在鸣笛。叼着烟的土方从车里探出脑袋,一看那头白亮的卷毛就忍不住爆青筋:“喂那边那个天然卷!赶紧滚边上去!再挡道就以妨碍公务罪拉你坐牢哦!”

银时似乎没听到。

“太嫩了土方先生。”

坐在副驾上的冲田摘掉了一边耳机,抬脚就踩在土方放在油门的脚上。随着一声巨响和土方的尖叫声,银时直接被撞上了天。

“……总悟。我他妈再也不要跟你一起出外勤了。”

不理会旁边脸色发青的土方,冲田回头看看银时落下的方向,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万事屋老板的叫骂声。

——老板不对劲。

他敛了那点少年顽劣的笑意,拉开车门走了下去。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呢?冲田想了想,把银时提上了警车。

“送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