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生们即将开始捋袖子动手动脚时,抱着松阳的银时只觉得对方的身体一软,整个人都瘫进他怀里了。长发教师突如其来就没了声息。
“老师?老师?老师昏过去了吗!银时都怪你!老师一定是撞到你的下巴才撞晕的!”
“……你当阿银的下巴是杀人工具吗喂!”
说是昏迷,其实是这具躯壳已经暂时处于无人接管的状态了。
虚立在满地的樱花之中,浅色长发里挂着粉白花瓣,看起来似乎不像从前那样魔王气四溢。他淡淡回过头来,望向自己用力捂着脸的半身。
(哼。无处可逃的时候才知道回来。)
尽管被无情嘲讽了,松阳还是捂着脸,站在那一动不动。虚提了提手里的刀,踏过细碎柔软的花瓣,刚要从松阳身边经过,被松阳拉住了。
(……请不要。)
虚微微挑了一下眉尖,血红瞳眸从眼角看着他,很轻蔑似的,又有点不爽。
(都被学生欺压到这份上了,还在想着护崽?)
松阳:q_q
(……你没救了,松阳!)
虽然好像是突然发火了,但是虚也没再坚持要出去砍人。他俩都窝在意识世界里,也不知道外面的学生们怎么折腾自己的身体了;等松阳再次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时,房间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自己房间里的学生横七竖八睡了一地,大概是闹到了凌晨,终于耗不住了。
信女是女孩子,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去了。松阳悄悄地从被子下爬出来,摘掉脑门上的冰袋,又轻手轻脚地把贴了自己一胸口的敷药给扫开,太阳穴上的醒神膏药也撕下来,从乱七八糟的胳膊和腿中间踮着脚走出去,然后轻轻拉上了拉门。
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办?
松阳穿着一层单薄里衣,在庭院里满头冒汗地走来走去。他甚至焦虑到旧病重犯,解了腰带就准备自挂东南枝,然后被一根小树枝丢到了头。
“……你冷静一下……!吓我一跳,还是第一次看见你慌成这样……”
月光穿过樱花树的枝丫流淌下来,虫师的白发显得更加洁净纯粹,翠绿的眼睛也像有月华流动似的。松阳定了定神,见男人穿着大衣,木箱好好地背在身上,似有所悟:“银古先生,你要走了?”
“出什么事了,松阳?”
先下意识地关切松阳的状况,见对方为难地抿紧了唇,银古淡淡地吐了烟,决定不再追问。
“唔——总之先谢谢你的热水袋,多少也算是好好休息了几个小时。反正冷到睡不着,索性到处转转。”
虽然知道银古大概是因为什么病而体寒,但是体寒到连被窝都没办法捂热的程度,不会很痛苦吗?察觉到松阳担忧的目光,银古无所在意似的,云淡风轻地把话题带过去:“我这次来找你,还是有正经事的喔。”
“是什么事呢?”
男人伸了伸手,意思是让松阳把手腕递过去。虫师只是略微探了一下他的脉搏,在松阳因为接触的舒适感而微微眯起眼睛之前,就把手收了回去。
“……你给自己下毒?而且还在持续用另一种毒`药来压制毒素吗?”
见身为光脉之主的男人迟疑着点点头,银古一瞬间露出似乎想要责备他的神情,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说了他一句:“胡闹。”
松阳有点委屈。他本来就是为了压制虚,才决心让自己的躯体一直处于半毁坏状态的,他自己也不想每天磕半打止痛药啊。
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白发男人淡淡道:“如果可以,我想跟虚谈谈。”
“——为什么是前男友?”信女问,“怎么分手了?”
银古:“他甩的我。”
信女:“为什么?”
银古:“因为我劈腿。”
信女立刻面无表情地抓了人家衣领,道:“老师都交给你了,你居然劈腿?!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老师更好的男票吗!!”
……信女,你能这样认为,作为老师是很高兴啦。但是为什么一听到老师的八卦,就像完全抛弃了自己的人设一样,从私塾门口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滑行到银古面前呢……
松阳一时来不及作出其他反应——银时自从踢到脚趾发出惊天惨叫后,就躺在地上再也没有声息了。他赶紧坐到银时身边,推了推他的身子,又拿了一根小铁勺拼命敲他,发出清脆的“丁丁丁丁”声。
……他可爱的小卷毛变成石雕了……!
一直被信女拦在门口的高杉也缓步走了进来。他一进私塾,整个和室的气场就瞬间冷了八度,如果不是在门口被信女强行缴了械,估计此时他是径直拖着刀进来的。
碧绿的独瞳先扫了一眼那个被抓着衣领还在淡定抽烟的男人,又垂眸看向骨碌骨碌滚动着石雕银时的松阳,高杉眼神暗暗的,慢条斯理道:“也就是说,跟我们家老师一刀两断了?”
银古没有正面回应,让信女松开自己衣领,只是简短道:“他值得最好的。”
原来如此,是这种类型。
鬼兵队总督微微挑了一下眉尖。他见松阳还在满头飙汗地滚动着银时,弯身从矮几上拿了一壶热茶,径直往银时身上泼。
“……你个矮子搞谋杀啊啊啊!!”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卖蠢?”
高杉凉凉道。
作为松门里唯一的年轻女性,信女像是被发掘出崭新的里人格属性似的,抓着银古硬要八卦他们分手的细节;胧虽然一直不做声,但是松阳发现他在往信女那边一点点挪坐垫——真是够了。而松阳这边,银时和高杉眼看就要拉开架势打起来了,桂尽管眼泪汪汪,依然记得跑过来帮老师调停。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松阳捕捉到白发男人投过来的一个歉疚眼神:没想到会闹成这样,对不起。
松阳悄悄地避开了视线。
尽管始终无法回忆起虫师相关的内容,但是松阳下意识没有反驳“交往过”这个事实。他甚至有种被猝不及防单方面分手的郁闷感——说起来,银古宁愿瞎掰是自己劈腿,也死都不肯说出当初他们分开的原因,松阳想破了脑袋都想不起是什么。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欺负一个失忆的人啊。
他低着头叹了一口气。
他替银古收拾了一下私塾的客房,请他留宿一夜后再回去。他跪在塌边把软软的棉被拍开,想起银古还没入冬就穿得厚厚的,估计是体寒,就又悄悄往被角里塞了热乎乎的热水袋。
塞完了一抬头,看见历尽风霜的虫师倚在门边,正抽着烟注视着他,神情复杂又柔软。
只一瞬,银古就重新露出礼貌的微笑来。
“谢谢,你也早点休息吧。你再不回房的话,我估计今晚会被暗杀掉喔。”
松阳被他逗笑了:“什么呀。”
看看男人似乎不再打算跟他说什么了,松阳只好慢慢站起身来,替他拉好客房的门,沿着回廊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一进门,一二三四五,学生们整整齐齐地坐在他的房间里。
松阳第一反应就是后退关门,结果有人反应比他更快,“啪”地一声合上了拉门,挡在了门前。松阳定睛一看,“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