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近后,他更惊讶了。
男人有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瞳色血红,唇角紧抿,看起来相当不好惹。
“你的名字是?”
江户川先生假设出来的双生子,还真的存在。
红瞳的男人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原来如此。失忆了?”
尽管有着冷酷的神情,跟松阳说话的时候却刻意放柔了声线,听起来和和气气的。如果一时想不起前情,会让人第一感觉跟这个人关系还算不错。
“现在已经想起很多事情了。所以很希望知道你是谁。”
“猜。”
“唔……”
松阳为难地用指节抵着唇,男人很有耐心,站在那静静地看着他。
能自由出入龙脉的,跟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第一时间会觉得会是兄弟之类的人物。但是对方虽然面容跟自己完全一样,声音和眼神却给人一种异常寂静的苍老感。
“说错了请不要怪罪我——您是我父亲吧?”
“……”
就算眉角爆了一条小小的青筋,男人对他说话还是轻声慢语的,有种蛇在蜿蜒行进的冰冷感:“两年前来过这个世界的事,忘记了?”
松阳摇了摇头。
“那么,以前几百年的事情,也忘得差不多了。”
对方自语道。
虽然不明白原因,但是男人似乎隐隐压抑着暴怒。他从出现开始,就一直像死水一样平静而冰冷,现在突如其来地阴晴不定,让他的神情看起来异常骇人。
“实在抱歉。如果有什么能——”
“松阳。不需要道歉。”
男人缓缓抬起那双阴测测的红瞳,侧身让开了通往入口的光河。他在念松阳的名字时,眉眼和嗓音都前所未有地温柔下来,听起来像醇甜的毒酒。
“去跟你的学生好好相处。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有什么想说的话,去一次性了结掉。”
“——然后,当你回来,我还会在这里等你。”
……果然还是不应该相信太宰先生。
松阳坐在急诊室门口,郁卒地看着时针咔哒咔哒地指过了三点。急诊室门口还有其他等待家属,都在偷眼看这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温柔男人——刚刚被太宰奋力撕扯过的结果。
大半夜的,自己的同住室友突然就开始发出收音机坏掉似的傻笑声,脸蛋一会儿发绿一会儿发紫,说两句胡话就会往外呕彩虹——太宰先生你吃了什么才会吐彩虹啊?!——然后抱着松阳的脸开始咬。
这家伙发起疯来,讨嫌到连急救车都不想让他上。最后还是松阳两手举着他,像万里长征一样徒步到医院来的。
“——所以说,情况似乎不太乐观,国木田先生要不要也来看看呢?”
第一时间就想到给侦探社的保姆打了电话。
“啊?怎么会突然这样,那家伙吃错什么东西了吗?”电话那边传来起床穿衣服的声音。
“我们吃的是一样的晚餐——”然后松阳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体质似乎百毒不侵,“嗯……”
现在想想,下午炖汤的时候,看见太宰房间阳台上整整齐齐地种着一排颜色土土的蘑菇,就问了太宰:“房间里的蘑菇可以拿来炖蘑菇汤吗?”太宰忙着打游戏,含糊地回答了他一声,松阳就全拔走了。
一般来说,天照院首领是可以识别出大部分自然界的毒物的,只是太宰种的蘑菇太过其貌不扬,让他误以为只是发育不良的普通香菇罢了。
他很快在与谢野那里获得了答案。
“太宰最近在实验室培植什么‘百毒菇’,作为自杀准备来着。说起来你应该比我更了解这家伙吧,太宰房间里的东西可不能随随便便拿来下锅的。”
……好吧,是他的错。
在医生那确认了太宰不会有生命危险后,松阳又给国木田去了个电话,请他不必过来了,自己在医院看着就好。太宰洗完胃后整个人都虚虚的,躺在医院的临时病床上待观察。
“想吃螃蟹……”虽然太宰这么可怜巴巴地说了,但是护士小姐不允许,松阳也只好跑了几公里路偷偷买了蟹肉粥,用保温杯热乎乎地装回来了。
“松子对我真好……”太宰感动地捧着保温杯抿了一下,转头哇地又吐了一地彩虹。
松阳坐在床边尬笑。对不起太宰先生,主要毒蘑菇汤是他做的,现在依然感觉超心虚的。
“说真的,有时觉得松子陪我殉情太可惜了。松子更适合嫁个成熟温柔的好男人,能把松子捧在手心宠着那种。这样吧以后松子决定谈恋爱的话,让我来把把关怎样?”
……为什么这么确凿地判断他是嫁人的一方?话说太宰先生你是女子高中生的闺蜜吗?
松阳在医院陪着太宰,实在撑不住,支着下巴就在床头睡着了。等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束起的头发被散了下来,鞋子也被脱了,整个人卷成一团被塞在太宰的被窝里。太宰反倒精精神神地趴在被窝里打游戏,见他醒了,愁眉苦脸地把手机递给他:“这关过不去,松子帮我打嘛——”
不知道是不是当老师的职业病,松阳对爱撒娇的孩子一贯有求必应。他掩掉了一个哈欠,半梦半醒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接过手机看玩法。太宰在他头边撑着下巴,视线越过手机,颇为玩味地落在对方因睡眠不足,显得雾蒙蒙的柔和绿眸上。
因为极端聪明而显得淡漠的自杀爱好者,莫名想了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松阳这种类型的人,对裹足于黑暗泥淖中的人有致命的吸引力,甚至曾从黑手党脱身的自己也能稍有体会。
问题在于,他本人并不知道。松阳如果不学会设防的话,一不小心会演变成非常糟糕的局面也说不定。
“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