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无数次想要越过这层结界去看一下外面的光景,而每一次都是以失败告终,也曾怀疑过是不是自己想出去的心不正,所以一直被拦在里面,可是事实告诉他,这些都是借口,不过是有人想让他在里面等死罢了!
宁沉嗤笑,将身体残余的元气聚集在掌心,周身佛光大涨,他掐了一个最常用的佛印,然后猛地冲击过去。
两道佛光相互冲击,巨大的气流在岩壁之内流动着,风将他的头发吹舞起来,掌心之间,有无数莲花瓣流出,岩壁光明大涨,便是连那些冰冷的洪水也退避三舍。
宁沉咬紧牙关,将身子一点一点的往外挤去,那结界柔软至极,差最后一点的时候,又将他反弹到原地。
他不死心,站起身,准备再次冲击。
可是,再看的时候,眼前哪还有什么结界。
轰然一声
一股强大的冷流迎面吹来,巨大的洪水如巨兽一般从洞外汹涌的挤了进来。
他目光一怔,脚下一个不稳,被这大水卷了进去。
不小心喝了两口水,那水入至肺腑,凉的可怕,他不敢懈怠,急忙用剩下的元气结了一层结界,以求保命。
结界微弱,水势太大,估计也挡不了多久。
他困在自己的结界中,看着洪水之中的泥土与沙石,还有残枝碎叶,以及偶尔遇到的一些死去的比丘尸体,整个人脑子轰鸣作响。
“竟然是真的!”
他坐在结界之中,漂亮的桃花眼满是悲悯,此时此刻,他并没有疑惑那忽然消失的结界时怎么回事,他只震惊于眼前的那些死去的尸体。
原来他之前听到的那些声音是真的,那是这些比丘临死前的哀鸣与呼喊。
在他还是佛子的时候,是进过佛殿,见过后山的,当时曾提出过废除等级制度,可是被无视了。
那些受苦受难的比丘依旧在暗无天日的搬着石头挖着深坑造着不知道是什么佛的佛。
而他,也被放在山上的苦修洞,日夜循环的听着岩壁间传来的细微声响。
而等他再次出来的时候,见到的人间景象,竟然是这般死寂与空洞。
宁沉跌坐在薄弱的结界之中,看着水底下的每一个比丘死前的模样,心底的痛苦愈发的增多。
洪水上方,般明看着手心处的‘无’字结界,心下默默念了句佛偈。
他遵从佛主令,废了般若箧,开了中水局,淹了后山,造了杀孽,甚至连佛子也不放过。
对他而言,已经没什么能够撼动他的心神了。
他就是佛主座下最忠实的一条狗。
仅此而已
般明回身,准备离去。
而在不远处,几个红衣大使官也跟了上来,他们手里提着般若箧和几个孩子,目光有些闪烁,似乎在惭愧自己的任务没有完成好。
般明立定,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般若箧。
般若箧浑身已经湿透,身上沾了不少泥土,他目光空洞的看着下方的大水,望着缓缓漂流而过的尸体,整个人也似乎没了灵魂。
般明心神一动,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走进红衣使官,将般若箧扶了起来,他身子矮小,与其说是扶,不如说是般若箧压在他身上。
般明伸手,感受了一下般若箧体内空荡荡的丹田,目光多了几分失落。
“师傅。”般若箧目光一闪,垂首,看向般明,出声道,“师傅,是不是你启动了中水局?”
他语气带着几分希冀,希望这一切的杀孽并不是这个待他恩重如山的人做的。
可是,这西陵佛殿,除了戒律首座,谁能够执掌中水令?
般明目光一闪,随手拍向他的脖颈,轻声道,“这不是你能过问的。”
般若箧后颈一凉,随即整个身体都僵硬至极,他不甘的闭上眼睛,死死的拽住比他矮上许多的般明衣角,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般明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机会。
“等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说不定,这世界就不一样了。”
般明将已经昏了过去的般若箧提起,转身没入阴暗的云层,身影快速消失无踪。
剩下的几个红衣大使官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小男孩抱着已经僵硬了的女孩尸体哭的伤心,一个红衣使官听着不忍心,说道,”我们带他回佛殿吧,就说是其他地方走失去的孩子。”
“那他身上的比丘血液?”
“已经没有比丘了。”红衣使官轻声道。
——
寒漓在水中畅快的游着,他目光冰冷,审视着水中的每一具尸体,仿似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般。
许久,它停在了一个闪烁着金光的结界外面。
寒漓目光一亮,它围着这个金色结界转了几圈,将里面那个特殊人类面容瞧了好几遍。
眉眼秀逸,长发飘散开来,精致的五官令人赞叹不已,那眉心的幽蓝色印记也平添了些许魅惑。
寒漓仔细的看了许久,忽然哼哧了一声
从鼻子里喷出的寒气快速将结界笼罩成冰团。
顾幽离身体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即便封闭了五官,她的身体该有的反应还是有的。
这冰冷的寒气包裹着整个结界,就如同将她置身于寒冰世界一般。
寒漓看着她下意识蜷缩更紧的身体,眸光闪过一丝得意。
倏而,眼前金光一闪,结界外的寒冰骤然破裂开来,碎裂的冰块砸到了它的鳞片上。
砸上的痛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寒漓看着炸开的冰团,目光骤然一冷,它身躯一动,扬起尾巴,将面前这个结界狠狠的一拍!
金色结界骤然往下沉去,速度飞快,很快,便淹没在黑暗之中。
寒漓吹动着胡须,眸中掠过几分快意,它卷动着躯体,追着那结界往黑暗中游去。
顾幽离闭着眼睛,神识空明,只觉得有一块冰不停的往身上钻,里里外外的都透着寒冷,连封闭无感都解决不了。
这种冷,冷到了灵魂。
她的眉眼已经凝了一些碎冰渣,头发被冻成一团,白的像是一团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