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回来还习惯吗?”
“还好吧,就是……看到洗面奶的盖子现在居然不会打开了。”
“哈……我听说你还喜欢穿格子衫了?”
“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莫小速无声地笑了笑:“你和林子然合作的作品得奖了,知道吗?”
“嗯?”
“他没告诉你?大概是开心疯了吧。一等奖呢,足够你们俩吃一阵了。”
“哦……”我想起和莫小速一起做的那个作品,有点小小的愧疚。
“别难过了,”莫小速扬扬眉,“你和我一起做的那个,是特等奖。”
“啊?!”
“怎么,后悔了?谁让你当初,只写我一个人的名字。”我不好意思地低头。莫小速伸手摸摸我的脑袋,“我后来知道你上报的时候,居然只填了一个人名字,简直快气疯了。我真想跑到我爸那里,把你和林子然珠联璧合的那份作品撤下来。是吗?岑若,我那时候就应该明白了的。”
“哎呀,其实那份作品,本来你的创意就比较多,况且我一个人占两个名额的话,是不是太贪心了呢?会惹人非议的……”我面红耳赤。
“不用解释了,”莫小速笑,“你的非议还少吗?我的岑小姐。放心了,我早就看开了,你和林子然,本来就是互相败给了对方——谁也不能拆散你们。”
我脸红了。“至于我,如花似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莫总经理,还愁没有人爱吗?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片子,还真入不了我的眼。”
我白了他一眼。
“得嘞,喝喜酒的时候给我下个喜帖就行了。到时候我得去勾搭勾搭小伴娘。你休息吧,我得去片场看看了,老爷子最近对我管束很严呢!”
我站起来送他,认真的说:“莫小速,谢谢你,我知道你为了我,花了很大的功夫,若是没有你,我可能都回不来。真的谢谢你……”
他深深望着我,明朗的眉眼如同刀刻的一般:“那时候我在公司,人人都小心翼翼地把我当做太子,只有你不知深浅,每天蹲在壁炉跟前跟我耍赖皮。岑若,我不会忘记的,你知道一个真诚的笑脸有多重要吗?所以,不要谈什么谢谢,把我当哥们的话,”他拍拍胸口,“哥们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我笑的开心:“两肋插刀!”
“两肋插刀。”
即使是最卑微的生命,也要经历最伟大的生老病死。每个个体,都是一个关于时光的宏大的故事。
如果说,是时光的错落,带来了这荒诞不经的一切,那么我们除了憎恨、除了痛惜,还应该感谢些什么?比如说,在时光的尽头,还有你在等候。是它毫无理由的检验,才让我真的明白,我该去毫无畏惧地,牵谁的手。
纷飞的蜻蜓,低矮的老屋,欢笑和歌唱的女孩,还有那低沉痛苦的呼唤,留下来吧,留下来吧……连同那凄厉的女声的尖叫,你休想!……这些循环往复的噩梦,终于找到了现实的出口。我在这些破碎的画面里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
原来命运早就知道,我会有这样的一番轮回,那么这事先发出的信号,究竟是预警,还是它无所不在的权力的无声暗示?谁能想到,噩梦成真,谁能提前逃脱这命定的结局?
或许有过人隐晦地提示过这一切会发生,比如那个神神叨叨的心理学博士,比如总是神秘出现的荒伯,可是时光错落的一刹那,任何或明或暗的隐喻,都无力阻挡。
我陷入了巨大的惶惑与恐惧之中,像一片厚厚的浓雾包围住我无法逃脱,我全身无力,跪坐在这一片死寂里,看不到出路。
长夜漫漫,只有这恐怖的浓雾,我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林子然——”
然而话出口的一刹那,我忽然看到了一片光亮降临,整个世界清晰起来,我大口大口喘着气,从噩梦中惊醒。
四周很安静,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被褥,混合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这是在医院?是在哪里的医院?我四周打量了一下,忽然间看到我的床边,睡着一张熟悉的脸。
前二十年,我一直在电视里和观众席上仰望的脸;而后的一年,种种的交集终于让我忍不住爱上又无可奈何忘记的脸。睫毛很长,五官清俊,总是露出好看的笑容,对我说着欠扁的话;这张清俊的脸如今已经消瘦,原本就白的肤色甚至可以看得出青色的血管。刘海又有些长了,遮住他沉睡的眼睛。他伏在床边,睡得如此安静,然而眉头却是紧锁的,安静却不安详。
林子然,我张开嘴,却一时发不了声,只好哽咽着,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回来了?
我又见到他了?
那种穿越过后的虚弱和无力感还萦绕在身上,我颤抖着抬起手,抚上他的头发。入手柔软,如他的嗓音一样有独特的质感,是我熟悉的感觉……是他。
林子然被我一碰,猛然惊醒,抬头看到睁开眼睛的我,惊喜地跳起来:“若若!你醒了!”
我微弱地点点头,努力做出一个微笑:“我回来了。”
他拼命地点头,跪下来握住我的手,“是,你回来了,谢天谢地老子总算把你找回来了。”
挺拔的男子,如今慌乱惊喜到如同一个小孩子,不知所措,只懂得拼命喃喃地喊着我的名字:“若若,若若,岑若……”我含着泪花,一一应了。
他突然就哭了,眼泪好像是童话书里的钻石一样,簌簌掉下来,坚强的男子,在怎样的困境中都不曾哭泣,如今在我的面前,眼泪落的像个委屈的孩子。
我微笑:“别哭,别哭,傻死了。”
“对,”他不好意思地去抹眼泪,“我傻了,我去叫医生,你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