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性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是陌生的味道,完全不同于林子然身上清新的沐浴露味道和莫小速悠然的香水气味,更不同于顾松林浓郁的书卷气息,然而却那么醇厚而且认真,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我轻轻地说:“杨从夏,你是个好人,很好很好。你知道,我会用很多词语来形容别的东西,但是如果我觉得一个人很好,我就会很词穷,只会用一个‘好’来代替。”
我松开他,认真地讲:“你会遇到很好很好的女人,你会是我见过的最幸福的人。”
说完我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转身离开。
泥人阿福依旧以同样的姿态坐在学校门口,抬起眼来闲闲扫了我一下。我笑,然后坐在了他旁边的地上,用脚踢踢他的泥人架子,说:“这么晚了,还不回?”
他的脸上冒出了一点点小胡茬子,很可爱的模样,居然很给面子地看了看我,说:“折腾完事了?”
我继续笑。
他把一个雪白的小兔子塞到我手里,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随意地问我:“你说,河对岸的泰大家生了个女儿,是叫春姑好,还是叫瑛姑好?”
我伸手玩着兔子,无所谓地回答:“瑛姑吧还是,春姑不觉得很像村姑吗?”
“哦,也行,”阿福站起身来说,“其实,你就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冲他眨眨眼,眼泪夺眶而出。
我抱着膝盖,坐在惜艾家门口好久好久,看着人潮来来去去,终究归于平静。内心里的喜悦和平静如同这个夏天天意镇傍晚的夕阳,静谧而怅惘。惜艾蹲在我身边,抱住我:“谢谢你,沫儿。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真的不会有这一天。”我只是轻轻拍着她的手,笑的温婉柔和。
刘国庆在一旁傻傻地笑着,愣愣说:“过几天,咱们就办喜酒,沫、沫儿姑娘,你坐最上宾!”
我斜斜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打趣:“真是个色迷心窍的家伙!满脑子都是娶媳妇啊,谁最应该坐上宾?你能长到这么大,指望的是谁?谁又把你如花似玉的媳妇养到这么大被你这个白眼狼挖了墙角的?”
刘国庆面红耳赤,连连点头:“杨,杨大伯坐上边!”
“呸,”我轻叱,“那是你爹!”
我笑着站起来,挥挥手说:“太晚了,我得回去了,明天还得上课呢!对了,喜糖别忘了给我送过去!”
说完我悠悠荡荡地踏着黑夜的影子,摇摇晃晃地往学校走。依旧是我来时的青砖碧瓦,墙上依旧有“打倒反右分子”“人民公社好”的涂抹过的痕迹,依旧突兀但却不再陌生。回忆里的天意镇,果然,离我越来越近。越近越想念。我想。
抬头望着天空依旧皎洁的月光,我想这么明媚这么好的月亮,怎么就属于我了呢?真是不可思议。
忽然,身后传来急促而又局促的脚步声,我没有回头,只听到后面低低叫道:“沫儿!”我眉眼弯弯地回头,随即笑逐颜开:“从夏哥哥,还有什么事吗?”
杨从夏低着头,仿佛还是半年前我来这里时,那个大胆又冒失的孩子,会因为我的一句话面红耳赤,也因为一面之交,救了我的性命;我们非亲非故,在这个不大却陌生的天意镇,他已然成了我的亲人,尽管跟我说过的话不多,每一句却都是把我当作最亲近的人在疼爱。
坚毅的五官如今泛起一丝红晕,微黑的手臂和胸膛也染上一点点柔和的色彩。他的手,如同小学生一般,紧紧地贴着裤缝,因为紧张,居然暴起了青筋。
我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从夏嗫嚅了半天,说:“你……我……你不吃了饭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