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航轩从来没有想过一直意气风发的路皓南会有现在的样子,眼睛里面满是失落,浑身如同被抽空了一般,眼里因为疲惫已经充满了血丝,身上的衣服也不像在任何场合里面那样得体有型,如同一个失魂落魄的人。
两个人都一时无语,最终还是路皓南开了口:“好好照顾她。”
孟航轩虽然没有搞清楚是什么情况,但是大致地看现在的样子,心里也猜出了八九不离十,他点点头:“当然。”
路皓南转身离开,孟航轩看着他的背影,仿佛都比平时要沉重了许多,影子被医院不太亮的灯光拉的又长又细,将他衬得更加孤单。
轻轻地推开门,夏晴正坐在床上,一只手轻轻地捏着另外一只手的无名指,大滴的泪水从脸颊上面不断地掉落,却始终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般,连哭都这么压抑,他就是心疼她这一点,痛苦的时候总是将自己掩藏得严丝合缝,不让外界的人看出来一点蛛丝马迹,眼泪干了之后,她又成为那个坚强的,干练的夏晴,那些泪水被风干,却一次次地在她心上留下痕迹。
他没有进去,尽管他现在只想把她紧紧地抱进怀里,安慰她,但是他却无法移动脚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脸上不断落下的大滴的泪水,反射着昏暗的灯光,犹如一串断了线的珠子,往地上砸着,仿佛要敲出世界上最悲伤,最深刻的声音。
路皓南快步走到停车场,打开车门坐进去,从口袋里面摸出一支烟,迫不及待地想要点燃,但是却仿佛与他作对一般,手不听话地颤抖,尝试了几次,都无法用好手里面的火机,等到他终于点燃,看着缭绕着上升的烟雾,他却没有了所有的动作。
有车从停车场里面开出去,强烈的车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里面,反射出的,盈盈的光。
巨大的医院大楼,如同一个封闭的盒子,将所有的生离死别,痛苦欢笑都装在里面,有新生命不断地诞生,也有生命在这里消逝。
顶楼的屋子里面,孟航轩定定地现在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看着正在剧烈颤抖着肩膀的夏晴,夏晴紧紧地抓着床单,抑制住将要挣脱她的控制的哭声,地下的停车场里,路皓南将手里的烟狠狠地摁在方向盘上,有晶莹的液体砸在手背上。
两个极端的高度,犹如两个极端的世界,个人品味着自己的悲伤,听着不断向前走的时间,将所有的东西都带走。留下的,只是一道道深深的伤疤。
“路皓南,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我累了,我辛辛苦苦坚持这么多年,什么也没有得到,就连夏天的身份你们都要怀疑,你能体会我是什么感觉吗?要不是你,我现在完全可以做一个普通的白领,每天朝九晚五,有一个平淡但是幸福美满的家庭,现在呢?你看看我有什么?”她竟然能将这句话说得异常肯切。
“不会的晴晴,夏天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他就是我的儿子,没有人能再怀疑你,没有人能再说什么了……”路皓南抓住她的手。
夏晴慢慢地将手抽回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路皓南,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这个孩子已经没了,我也已经彻底没有心了,要是你能遇到更好更适合的人,”她的眼睛闪了闪,今天在咖啡馆看到的那一幕又出现在眼前,让她哽咽了一下,“就好好给别人幸福吧。”
有科学证明过,人在说谎的时候不但眼神不会闪躲,反而会紧紧地盯着自己说话的对象,好从眼睛中确认别人有没有相信自己,以前她曾经质疑过,但是现在自己就看着他的眼睛,说出这些话,她真想冷笑一声,没想到自己理解了这个科学证明,会是在这样的时刻。
“晴晴,没有人能比你更适合我。”路皓南坚决地说。
夏晴扭过脸,不再看他,不想再听他说这些话,路皓南扳过她的身子,将她紧紧地抱住,如同害怕心爱的玩具被抢走的孩子一样。
夏晴闭上眼睛,慢慢地说:“路皓南,你要是真的想让我幸福,就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了……”
她的语调不断下降,他的心不断下沉,放开她看着她眼睛里面的乞求,突然沉声问:“你觉得他真的能照顾好你?”
夏晴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孟航轩,她点点头,说:“他是个很细心的人,我相信他不会让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的。”
路皓南的眼睛闪了闪,没有再说什么,曾经有人说过,最好的爱人的方式就是给她幸福,要是她真的感觉到压抑,感觉到没有办法适应这样的生活,觉得别人能把她照顾得更好,他就愿意放手,或许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但是对于她,他从来都是破例的。
看着他不再坚持,夏晴竟然有了一丝失落,但是立刻又告诉自己现在应该感觉到解脱才对,与其现在知道一切依旧和他在一起,等将来一切都真相大白时的痛苦,她觉得现在就立刻剪断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会更好。
“对了,这个给你。”夏晴从床头的盒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路皓南的手心,路皓南感觉到掌心一凉,等到她的手慢慢移开,他送她的订婚戒指安静地躺在自己的掌心。
“前段日子一直拿不下来,今天反倒自己掉下来了,看来我的减肥计划成功了,它也不再适合我了,肯定会有更加适合它的人的。”夏晴盯着那枚戒指,仿佛是喃喃自语,仿佛又是在说给路皓南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