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愕然:“老太太,什么又要抄家,咱们家何曾抄过家?”
贾母看了眼贾政,满眼悲哀,因为当初太子倒台,国公爷为了尽忠,多方奔走替太子谋求起复,那些银子就是为了先太子欠下。结果不仅没有达成目的,还因此被太上皇申斥贬谪,斥退朝堂。
贾代善死了,太上皇亲自写了挽联,还让贾政恩荫出仕,她以为先太子造成的阴影都过去了。加上元春小选成功,她以为荣国府可以扬眉吐气了。
孰料,江南一场水灾,竟然无端端泛起沉渣,让荣府再次进入圣上的眼里。
王子腾说的不错,她确实离开京都富贵圈子太久了,失去了对朝廷风向掌控。
此刻,贾母心中不再是二房的得失,而是荣国府能不能保得住。
贾母切齿暗恨:“逆子!都是逆子惹的祸,若非这个逆子爱表现,圣上如何会注意荣府?”
贾母再次选择性失忆,把一切过错都推到贾赦身上。她忘记一个月前,她是多么积极的把大孙女往皇帝龙床上送!
这日傍晚,凤姐的奶兄送进来一个匣子,其中一个玉瓶装着一粒丹药,据说是救命的蓬莱仙丹。另外还给贾琏凤姐一封信札。
凤姐剥开封漆,抽出信札,大吃一惊,信札中竟然藏着六张一万面额的大月朝龙票。
信札上王子腾提点贾琏凤姐,贾政虽然颟顸无能,毕竟是国公爷的后代,分家一点财产不给,传出去世人必定要诟病贾琏父子。
王子腾提出两个方案。第一,维持表面和平。大房已经夺回了掌家权,不必要赶尽杀绝,两房暂时不分家,让贾政依附大房。
第二,通过顺天府衙门分家,各立门户。将荣府的田产店铺按照贾母的心愿三七开。大房七,二房三,大房承担所有债务,二房不承担债务,但是必须搬出荣国府。
凤姐将六万银票递给贾琏:“这是三叔借给你的,你写一张借据给三叔吧。”
贾琏斜眼看着凤姐:“你觉得第二个方案比较好?就怕祖母不甘心,不会轻易交出钥匙啊?”
凤姐眼眸含笑:“不会,祖母虽然偏心,但是,大局观念还有,今日三叔也劝道她了,怕就想通了,二爷先拿着丹药去东院救治老爷,今日已经跟祖母谈崩了,明儿我再去劝慰老祖宗,必定马到成功。”
在贾琏心里,凤姐比他受宠,凤姐去劝说贾母,只怕能够奏效。
贾琏收起丹药,朝着凤姐躬身一礼:“有劳娘子!父亲的情况着实有些凶险,我这一去只怕要耽搁些时间,午膳不用等候我!”
凤姐自然千肯万肯,贾琏跟着她行事不方便。
午餐时分,凤姐不仅吩咐厨房给贾赦熬了鸽子汤,还亲自给贾母也送了一盅。结果,凤姐并未见到贾母。
鸳鸯对凤姐十分热情,收下汤盅,生恐凤姐误会,忙着低声解释说,贾母身子倦怠午睡了。等下贾母起身,她必定会把凤姐的孝心转告贾母。
凤姐微笑跟鸳鸯寒暄,耳朵却是竖着。她如今已经恢复一层的修为,六识敏锐,很快就听见了贾母紊乱的呼吸声。
贾母并未安睡,而是在内室中倾听自己的动静。
凤姐暗笑,看来贾母不愿见自己,或者说她不想给凤姐劝说的机会。
看来贾母的偏心依然未改。她并没被三叔王子腾吓到,或者说,贾母还想抻一抻,利用大房急切还债的心思,达成功勋田三七开的目的。
相比功勋田三七开,让二房好处占尽,还落个顾全大局的美誉,凤姐更乐意用三成的资产把二房这头金钱蟒踢出去。
荣府想要扭转眼下无钱无势的尴尬局面,成为真正的豪门权贵,让皇家动手之前也要三思后行,就必须尽快结束内耗。
凤姐摸摸小腹,她不想再跟贾母磨磨唧唧耽搁时间了!
为了家宅平安,必须尽快肃清内宅,全面掌控荣府,那时才好放开手脚,增强实力,储备人才,争霸朝堂。
贾母没料到贾琏竟敢跟她尥蹶子,甚是气愤:“琏儿,你是何意?”
正在这时,外面丫头通报:“老太太,王家三老爷来了!”
贾琏与凤姐闻言惊讶不已。贾母却笑了:“快请进来!”
王三老爷进了内堂与贾母见礼。
贾母微笑叫起,请坐上茶。那一番镇定的姿态,似乎天下在握。
凤姐紧张的看向她三叔王子腾,难道三叔是来替王氏撑腰?
王氏虽然禁足,虽然凤姐拿回了荣府的中馈。但是,王氏经营荣府十几年,府中人手被王氏渗透,如同筛子一般,四面漏风。
凤姐短期内无法全面控制荣府。除非王家抛弃王氏,凤姐将王氏送进家庙,不然根本无法隔断王氏跟王家的通道。
凤姐不想跟王家翻脸,故而,王家的通信渠道不可能斩断。且凤姐想要接手这条消息渠道,根本不想斩断。
王子腾明白凤姐的担忧,摇头示意,他并非为了王氏。
这时,外面小丫头又是一声通报:“回禀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来了。”
贾赦这时在邢氏搀扶下,颤颤巍巍进了荣庆堂。
贾母没想到贾赦竟然这幅姿态,以为他这是在外人面前卖惨,面色十分难堪:“老大,你这是怎么个意思?看着比我这个老婆子还要羸弱?”
贾赦搭着眼皮不吭声,他已死心,不屑辩白!
贾琏一见贾赦,慌忙起身搀扶:“父亲,您还病着,如何过来了?”
贾赦伸手搭着贾琏,由着邢氏贾琏两人搀扶着,慢慢挪步。他煞白着一张脸,言辞却十分犀利:“老太太您好算计啊!功勋田丰年才十万,一般只有七八万,按照您说的提出三成给二房,大房每年六万的欠债也凑不出来。为了让二弟享受荣华富贵,难道您真要逼迫大房上街去讨饭啊?”
贾母闻言勃然大怒:“逆子!你这是要把你的生身之母打成毒妇不成?我不过是祈求你给兄弟侄子一口饭吃,何来威逼?你们哪个不是身价不菲,讨饭之言从何谈起?”
贾琏这时插嘴:“孙儿每月五两银子,日常花费也不够,何来身价?凤姐有银子却是嫁妆。难道祖母的意思,是让凤姐依然跟从前一样,补贴嫁妆养活一家子老小吃吃喝喝?”
贾母被戳破心机,顿时恼羞成怒,抬手甩出手里的拐杖:“忤逆不孝的孽障!”
王子腾这时插嘴道:“琏儿,老太太是你祖母,再是气愤也不要言辞放肆!”
这话倒是不偏不倚。
贾琏拱手:“三岳父您教训的是。”回头又给贾母行礼:“孙儿一时情急,祖母息怒!”
贾琏没有说恕罪,他觉得自己没错。
贾母闭闭眼睛,觉得自己的面子里子都掉光了,她叹息看着王子腾:“今日请了三老爷来,却是因为二太太的事情……”
王子腾摆手道:“老太太的意思我明白,我来此一是为了老太太送信,二是二妹妹给我送信求救。说实话,贾府的事情我本不想插手,可是,我左思右想,两府几辈子交情,我不能看着你们内讧而不施援手。四大家族同气连枝,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怕贾府败落,会引发四大家族分崩离析,就此衰败。因此我才决定走这一趟。”
王子腾的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贾母、贾赦、贾琏都愣住了:四大家族,分崩离析?
贾琏首先恢复过来,忙着恭请王子腾就坐。
贾赦大病在身,额上冷汗涔涔。
贾琏因此看向他祖母:“祖母见谅,父亲大病在身,实在不堪劳累,父亲已经吩咐,大房的事情有孙儿做主,还请祖母开恩,让父亲回去歇息,有什么事情您吩咐孙儿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