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27

迎春与平儿两个来到议事厅,两人先礼后兵,晓之于理,言称再没人自首,就要捆绑刑囚,所有犯案者一律发配东省地。

当然,平儿说这话故意盯着吴登新家里,因为吴登新正是内库的总管。吴登新家里甚是聪慧,知道大房已经起来了,她犯不着用衣架子老小的性命替王氏挡灾。

稍微犹豫片刻,她出列磕头道:“平儿姑娘说话可算数?只要我们招了,无论银子找不找的回来都不在追究我们失职之罪?”

张财家里怒道:“你怎么能出卖太太,你可记得太太答应什么了?要替你姑娘赎身,想周家的姑娘一般嫁给平民,哪里亏待你了?”

吴登新家里瞪眼怒斥:“你当然不怕,你的儿子闺女都赎身出去做了良民,我的长子、长孙,都是奴才秧子。这也罢了,我们本来就是奴才,伺候人也是应当。可是,我的两个女儿才十三岁,还没许亲,若是去了东省地,一辈子就完了。再者说,这是五千银子啊,把我全家卖了也赔不起,银子是二太太化用了,为什么不承认,却要我们奴才扛?我们哪里肯扛得起呢……”

平儿马上言道:“好,吴家嫂子放心,只要你们两口子没贪污,且愿意签字画押,交待银两的下落,你家的两个女儿,我在这里替二奶奶应下了,保证让你们家自行择婿婚配,绝对不会胡乱替她们指婚!”

这事儿涉及婚事,迎春不能开口,只有平儿说话。

吴登新家里似乎豁出去了,问道:“平姑娘说话能做数吗?”

迎春这时言道:“凤姐姐说了,我们的决定就是她的决定,就是老爷太太的决定!你安心吧,我们决不食言!”

吴登新家里磕头道:“多谢二姑娘,平姑娘,我说,银子是二太太吩咐,张财家里拿出去,存进昌源票号,银票给了大姑娘带进宫去了!“

迎春闻言目瞪口呆:“大姐姐不是身怀二万嫁妆,怎么还把府里最后的活命钱也拿去了?”

平儿不识字,忙提醒迎春:“姑娘,快些记录罪证,再让他们签字画押。”

迎春闻言忙着记录,命吴登新家里签字。

张财家里见木已成舟,顿时怒喝:“吴家婆子,你敢出卖二太太大姑娘,不想活了吗?”

平儿这里却一挥手:“把张财家里嘴巴堵上,再把戴良家里,钱川家里绑起来,关进后院黑库房里,要分头关押,每个屋子派遣两名健妇看押,倘有差错,二奶奶的板子不容情!”

健妇管事柱儿媳妇眼眸灼灼。

这些日子凤姐看着迎春面上,也提拔了她。

平儿却觉得不妥当,低声劝道:“奶奶怀着身孕呢,见血不祥!奴有个主意,先把管事媳妇子们统统捆起来,警告她们,只要她们愿意交待银子的下落,签字画押指正贼人,帮助主家追回银钱,咱们便既往不咎。

若是不识好歹,拒不交待,那时再打她们一顿,全家老小发配东省地,谁也别喊冤!”

凤姐挑眉:“东省地?”

平儿勾唇笑问:“奶奶难道忘记不成?乌进孝年前回京进贡,不是早就跟奶奶求了,咱们在关外的庄子上头,好些奴才仆人都到了婚配年纪,却是那边青年女子奇缺,不好说媳妇。眼下咱们要打击二房,那些犯罪的奴才又不能打死,正好把她们发配过去婚配,这样子有解决东省地的问题,还显得咱们仁义。”

凤姐蹙眉:“东省地也是做奴才,家里也是做奴才,至于婚配,女孩儿打了总要出门子,左不过是奴才配奴才,难道他们家的女儿不出门子?这样威胁有用吗?”

平儿笑道:“奶奶您想,银库管事吴登新,他家里可是有两个待嫁的女儿,都生得如花似玉,比人家富家千金也不差分毫。年前挑人,他们求了恩典,说等两年进来伺候。伺候主子都不乐意,怎甘心嫁给那些大字不识的山民?她们一是想作平民,嫁给富户人家做少奶奶。二是想要攀上主子们做姨娘,挣上半个主子。总之是想做人上人。岂能甘心替他人受过葬送儿女的前程?“

凤姐一旦思绪集中,就会忘记自己目前已经不是席凤的身份,且她的记忆中,席凤的记忆会压倒凤姐的记忆。凤姐的记忆她必须特特翻找才能想起。

故而,内宅争斗的手腕,她往往不及平儿麻溜周全。

她如今身怀有孕,为了替孩子积福,确是不宜打打杀杀。

凤姐一笑:“嗯,还是平儿想的周到,就按照你的意思办。”

平儿颔首:“奶奶安心,奴这就去。”

凤姐满意颔首,回头看见迎春苍白着一张脸,顿时记起凤姐的记忆,凤姐很瞧不上迎春的懦弱。但是,席凤来了之后却对迎春有了新的认识。

她记得那一日迎春得知她怀孕时候的笑脸,虽然探春惜春都很高兴,但是,她们的笑脸都没有迎春灿烂。

凤姐可以看出,迎春是真心替凤姐高兴,真的希望凤姐能够一举得男。

席凤看得出,虽然贾琏凤姐没有把迎春放在心上,但是,迎春却把贾琏凤姐当成最亲之人看待。

迎春年岁尚小,人也不笨,所缺少不过是胆略与见识。只要耐心培养,悉心教导,将来必定成为自家的助力。

当今这个时刻,大房跟二房分崩离析,嫡亲妹妹都不帮助自己,岂不是要被人诟病?

凤姐上前缠住迎春,拍拍她的手臂:“妹妹别怕,有我呢!”又笑着吩咐平儿:“平儿,你毕竟是下人,有些话不好说。让二姑娘跟着你去镇场子,二姑娘是主子,她说话比你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