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飞在户部，一千私兵早在建成之际，她就已经让他想办法弄成连府正规护卫军。这些都在暗中进行，并未有人知道连府已经多了一千私兵。

如今这一千私兵在莫恒一千军甲的装备之下，已基本达到了连灵玉想要的强度。而廖巍这些日子也绝对没闲着，云阳侯府秘密控有的一间铁器铺，连月来高级工匠都在赶制一种古怪但很有意思的装备。

因为不能称之为武器，所以大家只能称之为装备。正是钱宇等飞鹰军身上配备的，廖巍称之为“金爪”之物。其在散出之际尖端有刺勾可以扎进坚硬物中，可在不催动元力的情况下依靠金爪的散与收而行走于山峦林间，高楼城墙之上。这种工具配以潜修龟息武技的武者，一旦出没用于征战，就是最恐怖的刺探者和刺杀者。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些能工巧匠的手里，又是精制改良之后的金爪。此前的金爪灵动性不怎么好，用钱宇的话来就是经常散出与抽回跟进不上，难以让武者的速度达到最高。

而这一批新装置，完全改良了第一批的不足，金丝都是参有域外星辰铁的材料，而金爪的金钩则用上了连灵玉从上古空间中带出来的炼器材料。并且更狠的是，这些金爪在完全装置成功之后，还被淬过剧毒！见血蔓延，悄无声息！

这是一批真正的杀器，用来装备一批真正的杀神！连灵玉培育的这一批私兵，完全以血杀凶残为训练基础。他们大部分的训练，都是与妖兽时机搏杀！兼之有连灵玉这样的药师存在，以及她手上那一本古墓丹方，加上半个乌坦国的药材储备，令她有足够的物力来砸这样一支私兵。

不过最近连灵玉有些犯愁，因为她开始发现她居然缺银两？！此前皇帝的赏赐，竟然都被她这两三月花得精光！令她觉得痛苦的还是，她将身家全部算下来，发现除了那些不动的良田家产，基本上她的银钱已经不多了。

连灵玉苦笑着，总不能将云焱送给她的定亲礼拿去拍卖吧。那些东西京都城都知道是他送给她的，这样拿出去拍卖似乎不太好。可是她真的缺钱了——

于是连灵玉眼巴巴的盯着坐在她面前的云焱：“没钱了。”

云焱怔了怔，显然在想没钱是什么意思。隔了一阵他道：“京都城谁最有钱？”

“应该是皇帝吧，国库最有钱。”连灵玉顺着回答。

“那去国库借一借就是了。”云焱完全没有是非之别，好似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若是一般的人，定然要告诉云焱：“你这么想是不对的，国库就是一朝之产，并不是咱们家的，不是说借就借，说拿就能拿的！”

可惜连灵玉不是一般人，所以她在认真的考虑之后道：“不错，今晚咱们就去借一借，最多打个欠条。明儿找望鹊楼给咱们安排一下，一些从上古空间带出来，也没什么用的东西就拍卖出去。还有我这些丹药，这阵子连家军也不需要我炼药，不如就弄一些去拍卖。

这样下来过不了多久就能还上国库的欠债，也能周转手上的银钱。果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难怪张云飞越发小气了。恐怕这些年弄蝇也花了他血本了，真是难为他了。”

“不如顺带去一趟武侯府，那里的就不用还了。”云焱果然一直记恨东平武侯，此刻不忘提议道。

“不好，那条龙也不知道在使什么诡计。咱们还是不去捣鼓他，免得发疯扑过来，总还是要费点儿神。”对于东平武侯，连灵玉总有一丝忌惮，这种忌惮即便在知道云焱比他强之后，不减反增。

云焱不说话了，安静的看着手中的文卷，将重点批注给连灵玉。

“小狐狸——”连灵玉以为她不准他去打劫武侯府，这人生气了。

“嗯。”某只狐狸低着头，嘴角有隐晦上扬的弧度。

连灵玉放下手中的文卷，凝着云焱看了一阵，有些无奈道：“真想去？”

“也不是非去不可。”云焱低声回答着，状似若无其事的将手中看完的文卷放下，换了一卷在手中。

“那就不去。”连灵玉忽然狡黠道。

云焱唇角勾起，也不说话，只是继续安静的给她标注重点。连灵玉因此省去很多时间，不时拿眼神看他。

一直到云焱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她道：“灵玉，你想看就看，怎么看都好，何必这么偷偷摸摸。”

“谁看你？！”连灵玉被抓了包，恼着扑过去张牙舞爪。

云焱那是张开怀抱等着她扑过来，虽然每次她都知道是中计了，可是被他戏弄得急了，总会犯下这样低等的错误。

厮磨着缠了一阵，连灵玉抱着云焱的头道：“中盟王朝的人就要来了，比起其他的，我更担心这个。”

云焱的唇在她耳尖微动：“没事。”

连灵玉微眯起眼，时日就在这样的等待，布局对弈之中匆匆而过。

一直到正月十五，连青芸归府与将要离京的连青菱，并李秋语、莲华夫人去龙恩寺祈福。未免意外，连灵玉已经调了一百连家军随行，更有莫恒亲自护送而去，可说是万分周全。

龙恩寺是皇家寺庙，传说寺庙之底镇有一具龙骨，是故千百年来龙恩寺即便不翻修，但在龙气的孕养之下，历久如新。其地处之所，倒非偏僻之处，虽亦是在山间，山道却比禅山寺好上太多。

毕竟是皇家寺庙，直达寺庙的山路可并排十余名穿戴重甲的士兵，如此山路可谓宽敞。其间人烟不少，马车辚辚，多是命妇闺秀入寺祈福。

然而就在连家女眷出府约莫达到龙恩寺之际，京都城却掀起了腥风血雨！

伴随着八声轰天巨响，京都城的根基都被掀动了！

正如罗源表现得决绝，自此果真再与他们无相干。睍莼璩晓而因为此前刑部与延尉署的变故，禁卫军统领、副统领均被撤职。

紧接着顶替舒展和沙青的，则是罗源以及东山王世子刘云山。刘云山此人连灵玉认得，就是当年在武学宫争夺温泉焠体时被他揍过的学员。

无论是长亭侯，抑或是东山王都是忠实的皇帝党。东山王在此前的浮沉之中一直都未出手，如今显然是要站出来了。

十二月二十八已过，晃眼就是除夕之日。连青芸与张青，连青菱与镇东候的婚事亦是在定亲之后紧锣密鼓而行。此前三女定亲，多半是为连傲遮掩。如今撇开了这一层，这才是属于他们的大婚。

或许因为木已成舟，或许因为众人皆知连家二女不容易。所以在正月初三他们大婚之际，再未有任何搅局的不安定。

连日来马不停蹄的办喜事，让连府有一种忙碌的喧嚣。很多来不及沉淀思虑的，都这样匆匆走过去。

那日两位姐姐出阁，连灵玉先去了连青芸处。

那时连青芸已描上了细细的，温婉的眉，她的眸光安静娴婉，并未有待嫁的紧张和不安。

“大姐，你真的愿意嫁给张青么？”连灵玉最终还是问了出口。

连青芸并未惊讶连灵玉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听言转眸看着她：“小妹，我是愿意的。”没有任何勉强，虽然并没有那种会让人羞涩甜蜜怅然的爱恋，可是她确实是自愿嫁给张青的。

“虽然张青并不出众，但他却很稳重。小妹应该知道，对于我来说，这样的人才是我最好的归宿。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你和青菱一般，是可以拥有这样的爱意，并且可以成亲的。即便是大哥和大嫂，不也是因为种种缘故，才匆忙走在一起么？我只需要知道，张青他是良人，这就够了。”连青芸在褪去了昔日的爱恨之后，已经沉淀出破茧的光华。

连青芸低垂下眼眸，伸手去抚平衣袖上的一道褶皱，如同想要抚平她心中的褶皱一般。她是愿意的，只是她是不甘的，只是她永远都不会说。一名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她遇上了非良人的司马瑜。一颗少女之心奉献出去，得到的是血淋淋的欺骗和背叛。

很多时候连青芸在想，司马瑜真的是连灵玉说的那种人么？她有时候甚至认为不是的，他对她曾经那般情动不是么？她如同很多少女一样去为司马瑜辩解，认为他是有苦衷的。她曾经恨连灵玉。是的，很恨，很恨。因为司马瑜最爱的人，是——连灵玉。

只是更多的时候，连青芸很心疼连灵玉。在她的记忆中，当年的小妹有多顽劣，有多鬼怪，有多孩子气。后来的小妹，就有多令她心酸，心疼，心苦。

心中的那一份痴恋，在辗转之后，最终被那份十几二十年的血脉相连碾碎。无论连灵玉说的是什么，她都选择相信，她知道那是她的至亲，是她的妹妹。如果她连亲人都不相信，那么她还能相信什么？相信一个认识几年的男人么？

连青芸是真的爱过司马瑜，否则她不会几乎将自己的身体奉献出去。即便被欺骗，其实她并无怨恨。那些年连家的情况，如果没有这份欺骗的爱恋，她不知道她怎么支撑过来。

“大姐——”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一句大姐，连灵玉知道已是多说无益。

“小妹，大姐只希望你，不要苦了自己。我们大家都很好，你不必再苦着自己。”连青芸等人都不知道所谓的天煞星，那一日的话参与者都默契的保持了沉默。只是她却知道这些年，连灵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连家。

“我省得。”只是我本就是来还债的啊——连灵玉默默的抱住连青芸的肩膀：虽然大姐夫不是昔日的大姐夫，但一切都会安好下去的，一定会的！

“好了，我和青菱是叙过的。我知道你还有话跟青菱说，去吧。”连青芸遣人道。

连灵玉站起身，浅笑的看着连青芸：“那我去了，张青有意在京都城住着，顺带将家中双亲也接过来。你们今日的新房宅子，就是我们去挑的，一定住着舒心。”

“谢谢你，小妹。”连青芸握着连灵玉的手说道。

连灵玉抽出手：“我们是一家人。”她说着抽身离去，背影瘦削而挺直。连青芸想着就是这样的细弱的肩膀，昔日承担着连家一门的荣辱。

……

与连青芸的平静不同，连青菱显得十分焦虑。她怀有太多太多的不安，她很害怕面对将来的日子。即便她曾经坦荡荡的说放下，其实她仍旧很担心。

连青芸毕竟只是清誉上有些不好，但不至于被毁。而她是被捉奸，当着京都那样多的人面前，被捉奸了。她是彻底的破鞋，现在莫恒不在意，将来呢？

“二姐。”连灵玉的声音很轻，犹如一朵云舒展在人的心间，缓缓的令人心神安宁。

“小妹。”连青菱收起忐忑不安，不舍的看着连灵玉。

连灵玉伸手掬起她的长发，道：“还记得小时候咱两厌烦这样长的长发，你担心娘亲抽鞭子，所以不敢剪掉。我却拿着剪刀一把剪了，然后咱两一起去偷爹的剑，结果你的长发与古方剑的剑穗缠在一起。然后就是我很不仗义的跑了，你却被爹爹给逮到了。事后娘亲虽然责骂我把头发剪得跟狗啃似的，此后却也帮我们都将头发剪短了。”

连青菱看着连灵玉放在她手心的发丝，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还不明确。

“如果莫恒在意，他就不会回来找你，就不会心甘情愿的被我敲诈了一千副军甲和武器。更不会考虑到你的心情，定亲下聘的酒宴都选择在咱们家摆宴。他为你考虑，你却也要爱惜自己，当断则断。”连灵玉说得更直白道。

连青菱低着头看着脚面，随后她忽然抬眸：“灵玉，你变了。”

连灵玉看着她，缓缓道：“是的，我变了。人都是会变的，但只有变得内心更强大，才能活得更好。说什么、闹什么、算计什么，其实只要不在意，只要保持内心的平静，一切总可以解决。不过尔尔——”

连青菱默默呢喃：“不过尔尔——”

连灵玉洒脱的站起身：“是的，不过尔尔。”她没有再说话，只是说完这一句之后便开门离去。

今日对两位姐姐的话，连灵玉想了很久。两人她都担心，她那样心思周全细密之人，怎么会察觉不出连青芸有时的幽怨呢？又怎么察觉不到在故作洒脱的连青菱背后，有踟蹰的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