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薛老侯爷的神色忽然郑重其事起来。
薛老侯爷自让爵以后,鲜少会这样直白地提点薛向陵朝中政事。
如今朝堂上有几片风云,都是薛向陵自个,拿脚一步步丈量出来的。
听到薛老侯爷有话说,薛向陵立刻从善如流地问道:“只是什么?”
“闵靖公原配夫人,出身袁将军府,虽说这袁家的一等将军府已极近没落了。但,惠妃的娘家,忠义侯府,也姓袁。”
“与袁家本是同枝。”
薛老侯爷看着薛向陵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和九殿下,与祁家小子相交时,该多注意这点。”
薛向陵沉默。
趴在薛向陵肩头的顾湄,也沉默了。
它无所事事地舔了几下牙齿。
因为才吃了肉,齿间上仿佛还留了肉渣子的香味儿。
只是,这点肉渣,忽然在顾湄嘴里,食髓不知味起来。
自打祁临将十七献给熙妃,意图离间赵邦和薛向陵的感情开始。
顾湄便想过,祁临做这一切,会不会是让为了惠妃那边渔翁得利。
如今被薛老侯爷这样一点明,顾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百种滋味儿都有了。
他们三不是一向关系好吗?
那祁临做的事情,世昭哥到底知不知道呢。
顾湄觉得,其实自己也不是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薛向陵下意识抿住了唇,他将肩头的猫,捞进自己怀里,点头道:“孩儿明白。”
薛向陵饶有深意地拍着薛向陵的肩:“寿王纳侧时,礼物你自己选好。既是皇子纳侧,不可太贵重,也不能太失礼。”
薛向陵:“是,我知道。”
薛老侯爷忽地一笑,笑容里有几分看好戏的意思:“这些俗礼,放在别人府上,本该是由女眷去操心的事情。”
“你既还不愿娶妻,只好一人担两职,内宅和外宅的事,只能由你自己多费心咯。”
薛老侯爷将双手背在身后,又溜达走了。
他沉稳的声音由近及远,慢慢飘了过来:“等你什么时候敢开这个口,你爹再去为你做主,把别人闺女娶回家来。”
薛向陵神色一僵,手指无意识地,轻轻点了点小猫的猫头。
他的指尖没如何用力,顾湄倒不觉得痛,只是被他点得有些麻麻慌。
它躲开薛向陵的手,干脆偏过去头,“啊呜”一口伸嘴含住了薛向陵的手指。
咦,好苦,还有点涩。
顾湄“呸呸呸”地又将他的手吐了出来。
薛向陵的指头上顿时全是猫嘴里粘糊糊的口水。
“什么毛病,”薛向陵有些嫌弃,“还学会咬人了?”
你什么毛病,真是奇怪,我咬你了吗?
血口喷人。
不,喷猫!
当我稀得咬啊。
顾湄从他怀里跳下来,扭哒着走起猫步,鸠占鹊巢地回薛向陵房里去呆着了。
薛向陵于是绕到树后头,捡起小猫刚才吃的碗看了眼——
真是非常干净。
除了碗口边的一根猫毛,这小瓷碗看着简直和刚出窖时候一样。
“贪吃鬼。”
薛向陵笑了声。
第二十六章
神经病!
顾湄的小猫头往侧边一偏,下巴直接从薛向陵手掌上滑落下来。
它低下头,没事找事地舔起自己的爪子。
薛向陵发出一声轻笑。
顾湄遂又抬起脑袋,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笑什么?
“小母猫。”薛向陵伸手轻挠了挠它厚厚毛皮下的脖子。
薛向陵道:“你可真是个活宝。”
顾湄舔完爪子以后,便拿那湿漉漉的肉爪挠着脸。
它斜眼看他,也不知道薛向陵这话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
薛向陵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小猫崽子的头,他抓起它的一只爪子,放在手心里,轻轻揉捏了一下。
“活久一点吧,十七。”
薛向陵顿了顿,脸上的笑容不由有几分凝重。
猫的寿命可能最长也只有十五年。
在薛向陵漫长的人生长河中,十五年既不能说是白驹过隙,也无法当做天长地久。
只是,继小六之后,继十七之后。
他或许是真的没有勇气,再去养一只别的猫了。
所以,活久一点吧,十七。
顾湄昂着头,与薛向陵深深对视了一眼。
这一瞬间,它读懂了他瞳孔里的意思。
顾湄百感交集地砸咂嘴,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子复又低了下去。
她不可能一直做只猫的。
她还有无法舍弃的爹娘,有必须弄清真相的荷花池冤案,有不知其险恶的姐姐……
顾湄伸出舌头,舔了舔脸边。
这样好罢,至少当猫的时候,不再惹你生气了。
行伐?
顾湄眨眨亮晶晶的小瞳孔,私下与薛向陵达成一个“君猫协议”。
它拿脸颊去蹭了蹭薛向陵的手背。直到薛向陵撑不住笑了,小猫崽子方也咧开嘴,露出半截小舌头和纯白的乳牙。
薛向陵道:“你乖就好。”
嘻嘻。
顾湄肆无忌惮地在小床上翻了个跟头,薛向陵则去小厨房拿了碗绿豆汤喝。他顺便还把小崽子的羊奶也带了过来。
一人一猫一同欢快地进了晚膳。
接下来,顾猫猫在侯府安安稳稳地过上了一段日子。她强迫自己不去想生死未卜的那个顾湄。
每天该吃吃该乐乐。
难得的是,她与薛瑶的感情,居然增长了不少。
不说薛瑶本性如何张扬,她和薛向陵一样,至少对一只猫还是不差的。薛瑶甚至帮薛向陵一起给顾湄洗了个澡。
顾湄终于长过了三个月,小身子和四个爪爪都长开些许,瞧着也没那么奶香奶气了。
让顾湄最最最欣慰的是,她终于可以吃除羊奶以外的食物了!
顾湄当天激动地连爬了两棵树。直到午膳时候,薛向陵拿着一碗白切的鸡肉,站在树下,顾湄才闻香爬了下来。
薛向陵的手艺,与顾府的厨子当然是相差甚远的。
但作为一个藏在猫身里的货真价实的人,能有肉吃,顾湄就已经很满足了。
边吃肉,小猫崽的尾巴尖还边喜滋滋地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