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了口气,“尹平,记下朕的遗旨!”
“两位刘贵人谋害皇后甄氏,其罪当诛,废为庶人,处以腰斩之刑,斩立决!”
立刻有两个太医道:“陛下,那两位刘贵人毕竟是前朝的公主,若是处以死刑的话,恐有不妥,请您三思而——”
卫恒直接打断他们,“若再多嘴,朕连你们一块砍了!”
见再无人敢吭声,他又道:“立皇长子卫琮为太子,即皇帝位。将朕同皇后甄氏合葬!”
说完,他又将尹平招到身前,不着痕迹的将兵符交到他袖中,同他耳语道:“朕总觉得阿洛的死尚有些疑点,可惜朕的身子是支持不住了,你和荀渊要替朕……咳咳……替朕查清到底是谁害了她,再替朕……咳咳……保护好她唯一的孩子……琮儿……”
交待完了这一切,他搂紧了“我”,呢喃道:“阿洛,你竟然宁愿死也要逃开朕,朕不信你会这么狠心,连琮儿都不顾了,那朕就陪你一道死,就是死后下到黄泉,朕也不会放过你,朕要找你问个清楚明白……”
他语音渐低,紧抱着我的身躯渐渐软倒在榻上。
过得许久,有位胆大的太医伸指一探,才颤着声道:“陛下驾崩了!”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前世的卫恒竟然并不像我之前想的那样,在“我”死后继续当他的风流帝王,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他竟然……这样就驾崩了,在“我”死之后紧跟着随“我”而去。
他才只有三十岁,正当壮年!
仓公曾言,若是他当年的旧伤不曾及时医治的话,会减寿一半,只能活到四十岁。
就算他前世不曾治好那旧伤,至少也当还能再活十年,可他却……却因为我的缘故,这这样早早的去了……
我突然想到那位世外高人元吕先生给他算的命数,说他在三十岁时当有小劫,竟果然应验了!
前世他没能躲过这一劫,因伤心我的“自戕”,激得旧伤复发也随我去了,那这一世呢?
元吕先生当日只说我和他若记得“夫妻一体”这四个字,便会少生些波折,贵不可言,可若他不知道我尚活着,误以为我死了,也和前世一样殉情而死,那该如何是好?
我焦急的在空中飘来飘去,只盼着能快些魂归今世,同他说明一切,将那作恶之人统统抓起来处以极刑。
可令人费解的是,明明前世的“我”和卫恒都已死去,可为何我的魂魄竟还是不能从这前世的时空里离开?
我仍被困在这里,不得魂归。继续飘在半空,看着接下来那如走马灯一般快速闪过,却又惊心动魄的一幕又一幕。
见到我满身是血的尸身,卫恒先是满眼的不可置信,僵立在原地,似乎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随即便不嫌血污,立刻俯身将我抱在怀里,伸手去堵我脖颈处还在往外冒着血的伤口,口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阿洛,你醒醒,你快醒醒!你们还不快去请太医!快去!”
看着从他指缝中流出来的鲜血,他的眼睛竟比那血色还要殷红,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不,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阿洛,你别吓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他头也不回的吼道:“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
等到太医飞奔而来,见到眼前的情景,险些没把魂儿都给吓出来,就见他这位陛下胸前满是鲜血,脸上满眼是泪,双目血红,目眦欲裂,还当是他受了什么极重的伤,正要先给他这个皇帝看诊,却被他怒瞪了一眼,“还不快给皇后治伤,若是皇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朕要你陪葬!”
那太医一见到“我”脖子上的伤口,便脸如死灰,战战兢兢地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我的鼻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话都说不利索了。
“陛……陛下,皇后娘娘她……她伤势太……太重,已然……归……归天了,还……还请您节……节哀——”
不等他把最后一个哀字说全,他人已经被卫恒一脚踹飞出去了。
“你个庸医,胡说八道!阿洛怎么会死,朕不许她死,你竟敢说她死了……”
“来人,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给朕叫来,要是救不活皇后,你们都去给她陪葬!”
我飘在半空,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心中酸楚莫名。
在知道他前世并不曾赐我毒酒后,我心底对他最后一丝怨恨已消,再无任何心结,此刻再看着他在我死后这般抱着尸体不放,伤心欲绝的疯狂模样,忍不住便想要落泪。
难怪这一世重生后,他虽记不起前世的种种,却对我“自戕”而死的这一幕印象无比深刻,总是被这一幕的恶梦所纠缠,在无数个深夜惊醒。
每当我一提到死字,他便会恐惧莫名,吓得脸色苍白,赶紧搂紧了我,似乎生怕下一秒我就会离他而去。
可见前世我的死,带给他的打击是何等之巨,创伤又是何等之深!
前世尚且如此,那这一世呢?
他若是不知道我是假死,只会以为他的噩梦成真,我竟当真死在他的面前。连我说一个死字,他都听不得,若真以为我死了,那他又该是何等的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一念及此,我简直恨不能那麻沸散的药效立刻消退,好让我的魂魄能快些归位,赶紧睁开眼睛去安慰此生的卫恒,免得他又像前世这样,在听得所有太医都确诊“我”已归天后,悲恸欲绝之下,竟是激得那旧伤发作,狂呕鲜血不止。
前世,他未得仓公给他医治当年为救我而始终不曾痊愈的内伤,一直有隐疾在身。
这些日子,因和我夫妻不睦,每每借酒浇愁,彻夜不眠,更是让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早已是外强中干。看着还好,实则内里已是虚损已极,再受了这锥心之痛,触动经年宿疾,那血竟如泉涌一般不住从他喉间喷涌而出,止都止不住。
跪了一地的太医个个吓得面无人色,赶忙上前想替他医治,卫恒本想将他们推开,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僵着身子不动,任由这些太医为他施针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