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娘亲

美人甄弗 绿意生凉 4041 字 10个月前

卫恒声音低沉下来,“那背后陷害你之人和害岩弟坠马之人,已经有些眉目了,新查出的证据均指向安顺公刘燮同他的夫人。想不到朕那位长姐竟然仍是不知悔改!”

我却隐约觉得这些事当不是刘燮和卫华做的,便是卫华嫉恨于我,可她又为何要取我阿弟的性命?

我正想再仔细问上一问,便听卫恒又道:“倒是有个好消息,夫人听了一定欢喜。”

他故意顿了顿才道:“朕派去的人已经找到太后和子文,他们当日从车窗里被甩了出来,挂在一株树上,幸而被一个隐居山中的采药人所救,便一直在那隐士的药庐里养伤。朕这回派了重兵好生保护他们,过些日子,等他们伤好了,便接他们回来。还有你的嫂嫂,再有三日便会到洛阳。”

我又是感动又是愧疚,轻声道:“子恒……”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压低了声音道:“为夫总算实践了对夫人的承诺,夫人该当如何赏我才是?”

此时我们正好走到一家蜜饯铺子旁,我顽心忽起,拈起一枚摊子上的杏脯送到他口边道,“赏夫君一枚蜜饯可好?”

他张口笑纳,故意咬了咬我的指尖,抱怨道:“小气鬼!一颗蜜饯就想把为夫打发了不成?”

我笑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大庭广众之下,你别闹我,等我给岩弟买好了蜜饯送回去,便同夫君回宫,任凭夫君处置,可好?”

他这才放开我,立在一边笑看我点了七八样岩弟爱吃的蜜饯,忍不住又道:“你们姐弟倒是都爱吃甜食,我记得你最爱吃那西极石蜜,怎么不也顺便买上一包?”

我原本极喜这些蜜饯甜果,可是此时站在这蜜饯摊子前,闻多了这香甜之气,却觉得心口有些发腻,不大想食用,便道:“自尝过了从西域贡上的西极石蜜后,便再吃不惯别的了。”

“那夫人不妨尝尝看,出自为夫之手的这西极石蜜味道如何?”

卫恒笑着从怀中取出个玉盒,打开来从中取了一颗蜜糖送到我唇边。

那西极石蜜竟是入口即化,甘甜可口,还带着一丝我最爱的桂花甜香。

“出自子恒之手?莫非是你亲手做的不成?”

卫恒摸了摸鼻子,“倒也不全是,只是用来做这一盒西极石蜜的甘蔗是为夫亲手所种,也算是出自为夫之手。若不是事务繁忙,我倒是真想从头到尾,亲手给你做这蜜糖来吃。”

他这些话简直比那西极石蜜还要甘甜惑人,把人的心都甜化了。

许是他也怕甜坏了我,又呈上来一小碟子醋,“为夫这蜜糖比起子文曾在街头买给你吃的味道如何?可是更为甜美?”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难为他竟还记在心头。

我忍不住嗔道,“夫君简直就是大齐醋王!”

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凑到我耳边又低语道:“你的醋王夫君只想现下立刻回宫,同夫人好生醋海兴波,被翻红浪……”

我原本想再回去云阳侯府,同岩弟告个别,再叮嘱他几句要紧的话,可耐不住身边这醋王的连声催促,只得管店家借了笔墨,在我随身带的帕子上匆匆写了几句,连同买好的蜜饯封在一起,命人替我带回去给岩弟。

卫恒正心情大好地要扶我上车,忽然从人群里钻出来个四、五岁大的幼童,一头撞到我身上,抱着我的腿,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喊道:“娘亲!”

我也正想拜托荀渊一件事,便道:“不如我送先生出去吧。”

待缓步走到了庭院里,见荀渊迟迟不言,我便道:“岩弟他很是敬爱先生,此番他伤到了腿,需卧床休养月余,还请先生得闲时能常来教导于他。”

荀渊恭谨道:“臣之前曾同娘娘说过,臣欠了您的情,一直想要报答于您,难得能为娘娘效犬马之劳,臣自当遵命。”

我轻轻叹了口气,想到昨晚又来缠绕着我的噩梦,又道:“也不知道我这个姐姐还能陪在他身边多久。若是有朝一日我出了什么意外,还请荀先生看在岩弟是您的弟子,喊您一声先生的情份上,能够看顾于他。”

荀渊忙道:“娘娘何出此言?这些时日所发生之事,或许会让娘娘觉得阴云密布、风刀霜剑,但请娘娘放心,陛下他一定会护娘娘周全的,也会将那在背后弄鬼之人查出,请您切勿过于忧虑!”

我不由微微笑道:“原来是陛下让你来宽我的心的?”

荀渊身形一顿,张口想说些什么,目光闪了闪,却又咽了回去,只是点头道:“陛下忧心您,微臣……自当替陛下分忧。”

不知为何,他说这话时的神情语气,让我心中有些微微的不适。

我止住脚步,“请荀先生慢走。”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忽然听他低语道:“便是陛下不能护您周全,荀某也定会……”

我心头一震,简直疑心是我幻听了,再回过头去,只见他高瘦的背影匆匆离去,犹如落荒而逃一般。

原本我还在犹豫是否再拜托他一件事,可是如今看来,倒是当离这位荀先生远些才是。

只是岩弟他……,也不知嫂嫂何时能被卫恒的人带来洛阳,若是有嫂嫂守在这里,便是我真出了事,以嫂嫂的身手,或许能护着岩弟逃离洛阳,到那处桃源隐居起来。

可惜三日过去了,仍不见嫂嫂前来。

卫恒虽然每日都会派人来问侯于我,送来各种药膳补品,可是对是谁诬陷于我,又故意想要害死岩弟,却仍是没什么太大的进展。

这让我心中益发焦虑,尤其是每晚我都会被同一个噩梦所纠缠。梦里不论我怎么逃,那一杯毒酒都会出现在我面前,有时是卫恒端来给我,有时又是另一个面目模糊不清之人。

我不知是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还是说,这些梦是在预示着什么。

若是后者,若我接下来的命运真如那梦中预示的那样,仍是逃不过那一杯毒酒,有些事,我便该预备起来了。

那个方子,我早已烂熟于心,眼下岩弟又正在服药治伤,吩咐买药之人多买几味我所需的药材也极为容易。替岩弟煎完药后,我便按着那个方子,将我所需的药煎了出来。

思及仓公曾托付我的事,我又请尹平回宫一趟,同卫恒禀明,说是为了岩弟的伤能早些痊愈,我想将仓公的《苇叶集》取来,从中查找几个治外伤的良方。

待得尹平去后,我看着岩弟服下汤药,沉沉睡去,我便回房换上一身男子的衣裳,女扮男装出了弟弟的府宅,在洛阳街头信步而行。

自从洛城城破,我和母亲、嫂嫂还有岩弟逃难到许都后,我几乎便再没像个普通人那样随意的到街市上去逛过。

上一次这般在街市上行走,还是许多年前,我让卫玟带着我去兰台查找宛城之战时,他带着亦是女扮男装的我在街市间闲逛,非要给我买蜜饯吃,还碰到了骑马经过的卫恒。

也不知卫玟和姨母能否逢凶化吉,虽然这几日都是平安无事,可越是这般平静,我的心中就越是不安,总觉得那躲在暗中害我之人,很快便要射出他最后一支毒箭,正中我的心口,彻底将我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