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恒早将目光放到我脸上,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舒了口气,“烧可算是退了,现下觉得如何?”
我朝他微微一笑,“本就不是什么大病,用了药,便觉得轻快不少。你怎么这会子就回来了?”
他替我拢了拢鬓发,“不放心你,就回来看看。长姐如今这心是全然偏向了她的天子夫君,还有她那太子儿子。往后我会看着她,免得她再拿这些男人间的事儿来烦你,你只管好生调养,等养好了身子,赶紧替我生个孩子出来,免得你哪日看我不顺眼,又想弃了我去归隐山林。”
按周礼,父丧当守孝二十七个月,夫妻不得同房,禁一切行乐之事。自卫畴去后,这才刚过了一年,还有十几个月呢,他倒这般的迫不及待了。
我便笑道:“再是赶紧,也需得等到明年了。”
虽然依礼守孝期间夫妻不可行房、事,可长达三年不得亲近妇人,试问这世间男子有几人能做得到?
大多在过了热孝后,便将丧父之痛和这孝道礼法抛之脑后,只管自己风流快活,反正这内闱之事,又没人每晚上门去查,只要不弄出孩子来,便无人理会。
但卫恒却是那少有的孝子,竟是当真守满了二十七个月,期间不但从不曾饮酒作乐,更是不曾同我行那敦伦之乐。
虽然热孝过后,他每晚都抱我入怀,共枕同眠,但最多也就亲亲抱抱,再无更进一步的举动。实在忍不住了,便去净房用早就备好的冰水浴身,以清心寡欲。
想想先前他每夜都要将我折腾上回,那副欲壑难填的饥渴模样,再对比他如今的克己守礼、强抑自制,不得不让人感叹,他心志之坚,若是认定了某事,便无论如何都会做到,任是再强烈的欲念都不能阻其心志,当真是言必信、行必果!
这般重信守诺的男子,他所给出的承诺当不会如那些猥琐儿郎一般,只是口头哄骗女子,过过嘴瘾,实则却见不到真章。
他既敢承诺于我,便定会言出必践。被他这般倾心相待,我又还有什么信不过他的呢?我便下定决心,待到孝期一过,再和他同、房时,便不再行那按压穴位的避孕之法。
虽说我算了算日期,出孝之日同我前世被赐死的时候还隔了有约摸三个月,但只是这短短数十天的功夫,连百日都不到,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变故,我当可安心备孕,盼着能早日诞下麟儿,弥补前世的遗憾。
在这生孩子一事上,卫恒素来是比我要热切许多。刚一出了孝,在沐浴斋戒,到卫畴陵前祭祀过后,第二日甫一回王宫,他便将我抱入书房,不去理会堆积了几日的朝政奏折,反倒先将我放倒在那宽大的书案上。
听闻卫华来了,我忙起身下榻迎了出去,正要同她见礼,她已快步上前握住我的手道:“阿洛无需多礼,听说你病了,我放心不下,便来看看你。”
我请她在上首坐下,笑道:“有劳长姐挂心,不过是身子有些疲乏,没什么胃口罢了,并不是什么厉害病症。”
卫华目光闪了闪,“身子疲乏、没胃口,听起来倒像是害喜的症状,太医怎么说,阿洛可是有喜了?”
我有些诧异,卫华为何会想到喜脉上去,忙同她解释道:“如今正在孝期,我和子恒已数月不曾……如何会有喜脉,太医说是初到洛阳,有些水土不服,休养几日便好。”
卫华这才眼睛里有了些笑意,“既然只是水土不服,并无大碍,我就放心了。我先前听说子恒昨日将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全召到王宫里给你诊病,可是吓得不轻,还以为你是生了什么厉害的重病,慌的子恒请了那么多太医。”
我面上有些发烧。自从我将前世的种种告诉给卫恒知道,他便比我还要忐忑不安,虽我觉着这病还好,并不如何厉害,可他却不放心,不但请了一堆太医过来,还硬是要我卧床休养。简直将我当成个纸人一般,生怕风一吹,便不见了踪影。
见我含羞不语,卫华半是羡慕半是含酸地道:“看来子恒是真将你当成心尖子来宠!这般的小心在意你,先前是五官中郎将的时候不纳妾,现下成了权倾朝野的齐王,身边仍是干干净净,只守着你一人,实是……让人好生羡慕啊!”
我淡淡地道:“长姐又拿我取笑了,如今正是孝期,子恒又对父王极是敬仰,心中仍是哀痛难当,每日忙完政事,便是追思父王,哪里顾及其他。”
卫华道:“是啊!我亦是这般想的,父王的孝期未过,子恒自是无心其他,是以,天子本想将两位公主赐给子恒,却被我拦了下来,便是为的这个缘故。”
我微微一怔,前世我那天子表哥在卫恒登基为帝后,便献了两位公主给卫恒,卫恒原是不想要的,却奈不过天子跪地哭求,为了安前任天子的心,便还是纳了二位公主入宫,虽不怎么宠幸,也仍是将她们俱封为贵人。
而这一世,雍天子竟然这么早就想将两个女儿送来给卫恒做妾了?
便是眼下能借着守孝将这两位公主挡了回去,可等三年孝期一过,只怕……
就连卫华也道:“只怕等这孝期一过,陛下仍会想要将两位公主送到子恒身边。毕竟这些年陛下也就是担个天下之主的虚名罢了,这天下真正的权柄是握在子恒手里的,虽说子恒坚拒了陛下的禅位之请,可陛下这心里还是不大踏实,总想着要和子恒亲上加亲才好。”
她话中之意我自然是明白的。围绕在位高权重男子身边的女子,除了为自己博个前程的,更多的便是其他亦有一定地位的男人为了己身的荣华富贵、官位仕途,将自家姐妹女儿进献于身居高位的男子以求联姻示好。
卫华忽然握住我的手,温言道:“阿洛,你我皆是女人,女人才最懂咱们女人的心思,若不是被妇德压着,这世上有哪个女子愿意和旁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可谁让这世道是男子为尊,越是有地位的男人就越是不缺献上来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