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挟恩

美人甄弗 绿意生凉 3283 字 10个月前

“夫人,小女原想着中郎将曾舍命救过我,小女此举,只为报恩,只盼中郎将能早些痊愈,并不曾想过别的,哪知……哪知中郎将感念我对他的细心照料、痴心一片,竟说……竟说想纳小女为妾……”

前世时,我无此机缘,不曾在离魂时能看到卫恒不在我面前时的举动,他当时一到我面前又待我极为冷淡,什么也不愿同我多讲。

是以,我当时听吴宛如此说,也就信以为真,当真以为是卫恒想要主动纳她为妾,便忍着心中苦涩问她是否愿意。

她的回答竟是不愿。

“小女原就不敢奢望,如今见到夫人,更是自惭形秽。夫人您如明珠美玉一般,小女便如那道旁的野草,如何能入中郎将的眼?您同中郎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小女不愿给中郎将做妾,若是夫人不嫌弃,只求能侍奉在夫人身边,为奴为婢,替中郎将侍奉好夫人及小公子,亦是报了中郎将对小女的大恩。”

我如何听不出来她这一番话是以退为进,可仍是让她如愿了,只因当时卫恒在我面前从来都戴着一副极其冷淡嫌弃的面具,让我误以为他不喜欢我,更是不愿同我相伴在一起。

他那时除了初一、十五,夜夜都宿在书房里,自我有了琮儿后,更是不曾在我房中过夜。

我便想,既然我不能陪在他身边,倒不如替他选一个他喜欢之人,陪着他、照料他,也免得他总是独宿书房,孤单寂寞。

所以,我便说服吴宛留了下来。

前世的时候,并不需要她这位胞兄吴良出马,单凭吴宛一人,便顺利地达成所愿,同我姐妹相称,做了卫恒的妾室。

可是这一世,自从给我还了一回衣裳后,她就再不曾到我面前露面,没再照着前世的路子走。

或许是因为这一世的卫恒改变太大,同我极是亲近,让她觉得再在我面前说些卫恒想主动纳她之类的鬼话,实是太容易被戳穿,便隐身到幕后,换了她胞兄吴良出马,想用救了我的恩情来让我答允。

我忍不住会想,若不是存了这个挟恩以报的心思,当日吴良是否会放箭救我?

若他当真是为了他妹妹的缘故,才这般讨好我和卫恒,费了如此大的功夫,只为让卫恒纳了他妹妹,他会甘心只让他妹妹居于妾室之位吗?

自从我两次离魂看到不少前世时我不知道的情形后,我便越发怀疑前世时我被毒酒赐死的真相。

卫恒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便是我被章羽掳去长达数月之久,还在此期间产下一子,他也不曾多说什么,不等我同他解释,他便认下了琮儿。当时有些谣言说琮儿不是他的亲骨肉,他还命人彻查,严加惩处。

这样的他,怎么会在后来那样狠心,要赐我毒酒,还在我死后,命人以糠塞我口、以发覆我面,这般折辱于我?

若不是他突然换了个人,性情大变,那就是有人从中作梗,让我和他之间生出极大的误会来。

若当真如我猜想的这样,那前世时,害我无辜冤死的幕后真凶到底是谁?

接下来的几日,卫恒都极为忙碌。他虽然不说,我却知道,若不是为了早些将我救出来,他就无须改变原本的行军方略,以致现下多出许多事来。

我便想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为他分忧,他却不许。

“阿洛,这几天让你跟着我在军营里,已是累你吃苦受罪了,如何还能再让你像个丫鬟那样服侍于我。”

他叹息道:“这都是出于我的私心,我本该将你送回邺城才是,可是我又怕,怕万一再有什么意外……你再忍耐几日,等打败了章羽,咱们就能搬到零陵城里去小住几日,再不用住在这简陋的营帐里。”

三日后,他手下那三万人马终于攻破了章羽的防守,将之击溃同他汇合到一处,可是不等他带兵入驻零陵城中,卫畴便一纸诏令,将他召回了邺城,另派卫仁为将,接替他继续征讨章羽。

接到诏令后,卫恒沉默良久,眼见他即将扫平荆州六郡,立下极大的功劳,他的父王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将他召回,实是……

他手下那些将领更是群情激愤,搬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来,在那使者面前替他辩驳。

他却止住众人,朝那使者一拱手,说了一句,“谨遵父王钧令。”

见他回到内帐,我快步走到他身边,正想安慰他,他却抬首冲我笑了笑道:“如此甚好!省得你再跟着我行军打仗,吃苦受累。你这几个月瘦了不少,早该回邺城好生调养才是。”

“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无论是哪里,都好。”我环住他,将头贴在他心口,轻声道。

他的心情这才好过许多,抱住我道:“我本就是为了夫人才主动请缨来攻打荆州,如今心愿已了,是该回去了。”

第二日,他便带着我启程沿长沙、襄阳、樊城,一路往北而返。

行至樊城时,因他要同卫仁行交接兵权等事,便多待了两日。

我见他忙得废寝忘食、不可开交,怕他忘了吃药,便亲自将汤药给他送去。

出来时,好巧不巧,正好在走廊下碰见吴良。

我朝他行了一礼道:“当日多亏先生相救,大德没齿难忘,原该早些向先生道谢的,因未得便,方一直拖到如今。”

吴良忙作揖还礼道:“夫人言重了,在下愧不敢当。良既为中郎将的属官,自当尽忠职守,为中郎将效犬马之劳,不敢居功。”

许是我心中那一抹疑虑仍在,我便想试探试探他,便道:“先生此言差矣,救命之恩,非同一般,若他日先生有所求,我自当尽力相报。”

若他仍旧说一堆谦辞之语,那我心中仅存的那一丝疑虑便会烟消云散,可是他却略一犹豫,朝我拱手道:“在下心中是有一桩为难之事,本不该同夫人提及,只是……”

我隐约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却还是微微笑道:“先生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