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朝他行礼道:“傅将军,婢子已按您说的,将甄夫人带了过来,还求将军开恩,放了我那情郎。”
原来如此!
原来糜方并不曾背叛章羽,而是这名叫傅士仁的偏将心生反意,被江左孙周派来的人说动,想要劫了我去投靠孙周。
傅士仁上下打量着我,露出一抹荡笑来,“想不到夫人竟是如此的花容月貌!那卫畴老贼昔年屠城杀我全家,傅某虽目下报不了这大仇,但是将他的儿媳劫走另送他人,送他儿子一顶绿帽来戴戴,倒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他肥厚的手掌一翻,朝我抓来,“夫人这便随我去吧!”
我急忙后退躲闪,忽听一声破空之声响起,那只将将伸到我面前的肥猪手已被一箭射穿,痛得他呜哇乱叫。
跟着又是嗖嗖数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傅士仁同他的手下纷纷中箭翻倒在地。
我怕侧头一看,蹄声响处,那骑在马上正飞奔而来的银甲将军,不是卫恒是谁。
我再难忍住心中激动,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仪态,提起裙摆朝他奔去。
“阿洛!”他亦连声喊道,翻身下马,几乎脚不沾地般地朝我飞奔而来。
眼见只差几步,我便能扑入他怀中,他眼中神色忽然一变,由狂喜变为惊恐。
“小心!”他猛地朝我扑来,抱着我转了半圈,我这才看到,一枚匕首正从后射过来,我不愿他又替我挡刀,正要将他推开,只见一道箭光闪过,恰好正中那枚匕首,将它射偏到一旁。
卫恒抱紧了我,不知是伤势尚未痊愈,还是因为担惊受怕,他脸色很是有些发白。
“阿洛,你可伤到哪里?可有受什么委屈?”
他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端详了我好几遍,似乎要再三确认我是否完好无损。
半晌,他才松了一口气,复又紧紧将我抱在怀里。
“阿洛,我再不会让你离开我!绝不会!”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有一丝哽咽。
“往后我定会把你守得牢牢的,任谁都抢不走,若是……若是再来一次这样的情形,我非发狂不可!”
我埋首在他怀里,正想出言安慰他几句,忽听一个温润的声音道:“中郎将,方才是那傅士仁一时未死,朝夫人投以匕首,妄图加害。良已将其击毙,断首斩足,令其死无全尸。”
卫恒看了他一眼,赞道:“你做得很好,方才多亏你射出那一箭,将那匕首射落,否则……”
我这才知道,原来方才放箭救了我和卫恒的人,竟然是吴宛的那位胞兄——吴良!
前后两世,在章羽水淹樊城时,卫恒为了护住我,所受的伤势都极为严重,便是说一句累他性命垂危也不为过。
因伤得太重,前世时他足足昏睡了一个月才苏醒过来,跟着又在病榻上躺了两个月,不等伤势痊愈便主动请缨,重又披挂上阵,领着几万大军去攻打章羽。结果,因求战心切,太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伤口迸裂,左臂复又中了一箭,又在病榻上休养了月余。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回,他仍是对自己的伤势不以为意,甚至比前世时还早了十余天,便领着五万大军,兵临樊城,迫不及待要打败章羽。
当我听到这消息时,早已被章羽送到了他在零陵的宅邸。
樊城和零陵,相距数百余里,前世的卫恒为了跨越这数百里,用了长达五个月的时间。
而这一世,他竟然在短短两个月内就夺回樊城,攻破长沙,和我之间只隔着短短百余里。
可我却宁愿再多煎熬上几个月,也不想他急于求成,忙着上阵破城,又将伤口迸裂。
这日,我正在对天祷告,忽然听得府中一片嘈杂之声,逢春脸色大变地跑进来,“不好了,夫人,糜将军反了!”
章羽此时并不在零陵,而是据守在湘东,那是长沙郡最后一个城池,一旦湘东失守,卫恒的大军便可长驱直入,直取零陵。
是以,章羽在退守湘东时,特意命他的副将糜方先行返回零陵,加强一切守备。
哪知,他在前方尚且不曾被卫恒打败,反倒是被糜方这个他最为信任的副将先行背叛了。
可为何前世时,糜方并不曾背叛章羽?
难道是因为这一世卫恒的攻势太猛,以致于动摇了章羽手下将士的军心?
逢春扯了扯我的衣袖,着急道:“夫人,糜将军已经背叛了主公,领着一队人马朝府里杀来,想要劫了夫人去到江左,将夫人献给那江左之主孙周,好换取高官厚禄。”
她喘了口气,急切道:“主公临走之前,曾交待奴婢,定要照料好夫人,若是有什么意外,就带夫人先藏到府中的密室里,还请夫人千万信我,这就随我去藏到那密室里。”
我立刻便道:“你这就带我去吧。”
逢春见我毫不犹豫便相信了她,有些动容,她垂下头飞快地抹了把脸,低声道:“多谢夫人信我,您放心,奴婢定会保护夫人周全的。”
我之所以会信她,是因为前世时,在零陵城破,章羽弃城而逃前,也是这样吩咐逢春的,让她扶了我藏到府中的密室里,好避过兵慌马乱的那几天。
哪知好巧不巧,我在那密室里藏了不到半天,忽然就发动了。原本再有一个月才到生产之期,许是忧思过重,又或是因为之前的大病身子虚弱,以致我的琮儿再也忍耐不住,想要提前来到这个世间。
那密室里只有我和逢春二人,并一些麦饼蜜水,莫说接生的稳婆了,就连热水、剪子这些东西都没有。就是在那样的危急时刻,卫恒带着人及时赶到,又救了我一命,还有我腹中的孩子……
当时那一幕,被困在零陵的这几个月,我已经不知回忆了多少遍,每每想起时,心中仍是激荡不已。
卫恒冲进这间密室时,我早已痛得晕了过去,若不是离魂时如一个旁人般飘在半空看全了那一幕,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卫恒发现我正因生产而命悬一线时,他竟会是那样的紧张和担心。
除了最初的惊讶,余下的时间里他只顾担忧我能否平安产子,再不曾想到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