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不是我的长姐,哪里还有命在!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到这宫中来看你,也再不会帮你。你已经害阿洛失去了一个孩子,若是再敢伤她,别怪我不念姐弟之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夺了长姐最心爱之人的性命,还望长姐今后好自为之!”
他走后,许是因为对卫华的恨意,我的魂魄竟没能立时被卫恒身上那股子吸力吸走,仍是留在卫华的芙蓉殿里,看着那个女人瘫坐在地上,咬牙切齿地咒骂于我。
也就是从她的咒骂里,我知道了我的猜测是对的,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都是她从中做梗,买通了卫珠和卫玟身边的婢女,偷了卫玟写废的《洛神赋》再悄悄放到我那张焦尾琴里,栽赃陷害于我。
她是卫畴的嫡长女,又在丞相府里住了那么多年,向来视姨母和她的几个孩子为敌,想要暗中收服几个弟、妹们身边的婢女,当非难事。
或许早在很多年前,在她还没有进宫的时候,就已经想方设法、悄无声息地在卫玟和卫珠身边安插下了能听命于她之人,好伺机而动。
等到卫恒不顾她的阻拦,仍是按着他的心意同我成婚,她之前的苦心安排便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她最怕的,便是卫恒同我情投意和,同卫玟兄友弟恭,所以她便想出了用卫玟的诗帕栽赃于我,既会让我和卫恒夫妻间生出猜疑,亦会让卫恒对他这个异母弟弟心生恨意,一箭双雕。
前世的时候,她成功了,成功的在我和卫恒之间种下了一颗猜疑的种子,离间了我们的夫妻之情。
可是她仍旧不放心,怕我会有孕,生下卫恒的嫡长子,所以送来了任姬和李姬这两个妾室,让我闻多了迷迭香,从而流产,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而这一世,因为卫恒同前世有了些不一样之处,她用来栽赃陷害的诗帕事件反而让我同他关系更进了一步。
而我也因前世之鉴,不愿与卫恒同房,便不会有孕,跟着卫恒替我请来了仓公,及时发现了任姬所用香料之害,早早地便把那两个妾室遣送归家。
想来卫恒越是这般在意我,卫华的心中便越是愤恨,她无法再利用那些妾室来害我,便索性使出她安插在卫珠身边的最后一名婢女,设下这个毒计,想要彻底的毁了我,从此一劳永逸。
诗帕事件之后,卫恒已经将卫珠身边的婢女都清查了一遍,不想,却还是漏了一个人。
而那个婢女,在昨日之后,已并不难猜。
那湿婆香乃是有形有质之毒,须通过饮食之物入口方能生效。我自认在我掌中馈之下,府中当无奸细,昨日的一应饮食之品均不会被人动了手脚。
那么,我因何而中了那媚、毒,便一目了然。
昨日,我唯一用过的府外之物,便是卫珠送我的那一匣西极石蜜。
在那石蜜中做手脚的,自然不会是珠儿,而是她的贴身侍女留香。
诗帕那件事时,留香因为一直跟在卫珠身边,从没到那焦尾琴边去过,没有嫌疑,便没被清出丞相府,可谁知,她竟也是卫华的人。
她既是卫珠的贴身侍女,自然能偷偷换了卫珠带给我的那匣西极石蜜,只消换过最上层六块方糖即可。可惜我昨日所用饮食之物都被卫恒拿去检视,不然,我现下便能知道我猜想的对是不对。
卫珠原本一心扑在韩寿身上,会同金乡郡主她们一道前来,是因为她身边的留香无意中听到金乡郡主同崔氏要来给我拜年。
原本我们女眷皆在内院,也是因为卫珠听留香说起卫恒在同人比剑,这才会到外院去观看。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只怕在卫华原本的设计里,想引来坏我清白之人当不是吴桢,多半是卫玟。
这样,她不但可以除去我这个碍眼的弟妇,还能帮卫恒除掉和他争世子之位最为有力的对手,还能狠狠打了姨母的脸,让她心碎欲绝,一箭三雕。
这一记耳光,我是气愤之下,使了浑身的力气甩出去的,卫恒脸上立时显出清晰可见的五道红印子来。
受此掌掴之辱,震惊过后,他神色剧变,不是震怒,反而是惊恐,仿佛看到了这世上他最害怕之事。
“阿洛!”,他颤声道,“你这是……来人,快去喊太医!”
我抬起手,擦去唇边渗出来的一抹血迹,“不用了,我只是咬破了下唇而已。”
若不是用疼痛来暂时压下那湿婆香的媚、毒,我哪能聚起些气力来给他那一耳光。
“我宁可咬舌自尽,也不会要你来帮我解毒的。”我喘息道,方才那一掌实是耗去我大半力气。
他脸色瞬间沉下来,似是不敢相信我竟会将话说得这般决绝。
“很好,你不想要我解毒,那你想让谁为你解毒?”他怒道。
“仓公留给我的那本医书上,写明了此毒的解法。你是要让我咬舌自尽,还是让我自行解毒?”
卫恒闭了闭眼,竭力想要镇定下来。
“夫人手抄的那本《苇叶集》在何处?”
略一犹豫,我还是告诉了他,他细细看过后道:“我这就将方子抄下来,去命尹平抓药。”
说完,他便走了出去。他一走,采蓝立刻进来守在我身边。
片刻后,采绿拿着那本《苇叶集》,也走了进来,“夫人,中郎将让我将这本书给您拿回来。”
她说着,便要将那书放回原处,我忙道:“拿来给我看看。”
那上头所载去除这湿婆香毒性的药方并不复杂,所用之药也不多,多是些清热解毒的苦寒之品,只是那药引,实是有些奇特,竟是要五钱童男的鲜血为引。
想了想,我吩咐采绿道,“你将这方子抄一遍,同尹平一道去抓药,那味药引不大易得,多带些钱去。等药抓好后你亲自煎药,万不可假手旁人。”
采绿忙应了一声,抄好了药方,匆匆而去。
也不知那药还有多久方能送到我的面前,我只觉浑身像被放在蒸笼里蒸煮一般,热得实是难过,便是将盖在身上的锦被掀开,只着一件中衣,仍是浑身燥热,难以将息。
我只能拼命咬牙强撑着,幸而卫恒终于出去了,不然若有男子在场,我只会更加难受。就这样硬生生熬过去大半个时辰,采绿终于端着药盏,快步走了进来。
“夫人,药熬好了,您快趁热喝吧!”
我此时早已没了半分力气,只得让采蓝一勺一勺喂我喝药。
许是那药方出自仓公之手,约摸过了一刻钟,体内那股子燥热便开始平息下来,渐渐恢复如常。
采蓝和采绿两个见我脸上的红潮终于褪去,亦是欢喜不已。
“夫人……”采绿忽然有些吞吞吐吐,“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