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嘉洲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道:“《星空笔记》快杀青了?”
陶思眠:“这周六。”
“你之前有没有想过自己接了纪念片还要接星火访谈,”黎嘉洲闲聊,“是不是觉得挺多事情都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陶思眠反问:“你信命吗?”
黎嘉洲:“我信自己。”
陶思眠一脸“和我猜的一样”,轻笑反问:“那你还一本正经扯什么冥冥之中?”
黎嘉洲当即一噎,但见小姑娘戳穿他心思还没生气,黎嘉洲顿时坦然了:“两个人走在一起不是要找点话说吗?”
陶思眠“噗嗤”一下:“你在解释没话找话?”
陶思眠喜欢安静,有点怼黎嘉洲的意思。
奇怪的是,黎嘉洲听出小姑娘在怼自己,瞧着她酷酷的小模样,竟然也不觉得生气。
说话间,研究楼到了。
陶思眠站在门口给魏可发消息,问他还有多久到,魏可说十分钟。
黎嘉洲已经从先前的电话和小姑娘现在的表情知道她没出入卡,也没带身份证,进不去。依照她的性子,这种小事不可能让她主动开口要帮忙。
换做平常,黎嘉洲会很高兴顺路把她带进去。
可这小姑娘吧,昨天晚上怼自己夹丸子,几分钟前还嘲自己“没话找话”,他也是有骨气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带她。
陶思眠收好手机,从黎嘉洲手里接过三脚架:“谢谢。”
黎嘉洲:“不用。”
黎嘉洲眼神示意:“那我先进去了。”
陶思眠朝楼内看了眼,“嗯”一声。
黎嘉洲朝前走了几步,恍然悟了一般,“你是不是没卡啊,”黎嘉洲倒着退回来,故作轻松道,“不然你叫声学长我带你进去?”
说起来,这小姑娘可从没叫过自己称呼。
从黎嘉洲走了返回来,陶思眠就猜到他在计较刚才的事。
可首先,魏可马上就到,其次,陶思眠不喜欢“学长”这种可以包含很多意思的称呼,最重要的一点,陶思眠长这么大还从没怕过人。
黎嘉洲看着陶思眠,陶思眠回以眼神。
两人对视间,陶思眠面色一点点沉下去,黎嘉洲的心一点点提起来。
就在黎嘉洲想自打脸说“开玩笑别介意”时,陶思眠保持着仰面直视黎嘉洲的姿势,倏而粲然一笑:“嘉洲哥哥。”
这声音清悦得好像从梦里来,黎嘉洲没料到这点,整个人懵在原地。
“这样叫你带不带?”陶思眠早已把表情收好,极其冷静地问黎嘉洲。
“带……带。”黎嘉洲愣愣地跟在小姑娘身后。
直到刷卡进楼,黎嘉洲仍是回不过神。
两人在不同楼层,楼上,黎嘉洲满脑子自己又被小姑娘捉弄了,也只有她能捉弄到自己,他知道她一丁点心都没走,可他听到那声“嘉洲哥哥”,真的差点控制不住。
而楼下,魏可也从另一个门赶到周识理办公室,和陶思眠一起进去。
魏可和陶思眠打光调设备的时候,周识理很热情地给两人接了水,他把陶思眠那杯端给她道:“你是大一开始成绩就好,还是后来提的。”
陶思眠:“大一。”
周识理:“你觉得我的课怎么样。”
陶思眠:“很有趣,可接受性强。”
“虽然你请了几次假,但随堂测验什么都是全对,”周识理折身去书架上拿了一叠资料过来,“我下阶段有个关于定价公式的研究,你看看要不要跟着我开始做科研。”
黎嘉洲自大二做科研开始,便给不少人讲过模型,其中不乏被称作学霸的学弟学妹。
顶尖头脑的他不用多说,资质平庸的他讲再多,对方都似懂非懂或者“嗯嗯”应下。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陶思眠一样合黎嘉洲的胃口。
她是一张白纸,但他一点就透。
偶尔黎嘉洲提一两个关键词,陶思眠会猜接下来的思路,黎嘉洲安静听她说完,指出一两个问题,陶思眠回答。
讲到后来,黎嘉洲把这个模型和其他模型做比较,陶思眠总能又快又准地抓住关键所在,不含糊不敷衍,黎嘉洲爱极了这种感觉:“对,就是这样,white检验在这个阶段是适用的。”
“对,最重要的是控制误差。”
“这个思路很好,因为模型有前提限制。”
黎嘉洲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小姑娘点头的样子,她眼睛一定很亮,笑起来弯弯的,像月牙。
黎嘉洲耐心听她说完,忍不住夸道:“你好聪明。”
他夸得一句接一句,“你反应好快。”
“你超厉害,可以把这组数据跑完。”
模型结果修正成功,黎嘉洲语气和哄三岁小孩一样,温柔得不可思议。
可自己已经成年了,陶思眠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说谢谢,她半开玩笑道:“我还可以精准地把丸子夹起来。”
登时,黎嘉洲被踩到了尾巴。
沉默一秒,两秒,三秒。
黎嘉洲故意拉下脸,忿忿地:“再见。”
陶思眠“嗯”一声,当真挂了电话。
黎嘉洲下拉的唇角还没平回去,整个人就滞在了原地。
他就耍耍小性子,他说再见不是真的要再见啊,这人问完问题就挂电话这么无情吗?都不会哄哄他吗?
十秒时间宛如地老天荒。
就在黎嘉洲心里弯弯绕绕不是滋味时,陶思眠语音通话回拨进来。
黎嘉洲接通,失落得没说话。
“你给我讲了模型,我听一次你的话,你说再见,所以我挂了。”陶思眠话里蕴着笑意,尾音像铃铛。
黎嘉洲还想继续生闷气,可铃铛脆生生一敲,他什么脾气都没了,带了点几不可查的小情绪:“那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乖。”
黎嘉洲说完,才发现“乖”这个字放在现在,似乎不太得体。
陶思眠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陶思眠在想黎嘉洲是不是无意说的,黎嘉洲在想陶思眠会怎么想,陶思眠在等黎嘉洲继续说,黎嘉洲喉头滚了滚,不知道该怎么说。
两人就这样静静听了一会儿对方的呼吸,从轻微到明显。
“晚安。”黎嘉洲道得很轻,只不过这次不是对空气,是真的对着小姑娘。
“谢谢。”陶思眠没忘记说。
“你以后有问题都可以问我,”怕她多想,黎嘉洲补充,“问一次欠一个人情,人情要还,我不喜欢和别人牵扯不清。”
陶思眠也喜欢这样:“嗯。”
挂电话后,黎嘉洲无声笑了,但又说不上来自己在笑什么。
陶思眠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她挨着检查了手机里的闹钟备忘录,好像又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
第二天。
黎嘉洲醒来时,脸上写满了颓丧。
昨晚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巨大无比的丸子站在他床头,要吃他,他拼命跑,丸子拼命追,他跑着跑着,丸子变成了娇俏的小姑娘,黎嘉洲愣住回头,小姑娘又变成了大丸子,还张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