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五块

要*******干 画盏眠 4358 字 9个月前

陶思眠想,如果她早点把这些不安的猜测理出来,早点告诉秦夏“期望和事实有时候不成正比”……

可没有如果。

“我好像总是一个很不好的人。”陶思眠垂眸盖住情绪。

秦夏没听清:“陶总你说什么?”

陶思眠:“没什么。”

————

【对不起,今天下午状态不好,可能没听清你说什么,不过谢谢你的牛奶,欠你两次人情,两次饭也可以。】

黎嘉洲知道陶思眠去医院看秦夏了,一晚上都心不在焉。

晚上十点,他收到陶思眠的微信,整个人忽地就安定了。

黎嘉洲盯着那句话看了足足十分钟,起身去了阳台。

陶思眠以为黎嘉洲不会回复,刚准备关机,便收到了对方的语音邀请,她微微皱眉,点击接通。

出于对对方的尊重,黎嘉洲清了清嗓子:“饭我可以自己吃,人情可以马上还吗?”

陶思眠为难:“我现在在寝室,可能会不方便……”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对方翻东西的声音,然后,手机里传来压得轻缓的嗓音。

“渔夫捕到了一条会说话的鱼,渔夫想把它烤了,鱼说不要,渔夫说,那我考你几个问题吧,鱼说那你考吧,然后鱼就被烤了。”

“老师让小明用‘北’字造句,小明说,胡萝北。”

黎嘉洲温声继续:“女生学什么技能可以让男生眼前一亮,电焊。”

笑话很冷,可陶思眠实在没什么心情:“你要提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说,如果我能满足尽量满足……”

“笑一个。”黎嘉洲说。

“啊?”陶思眠摸不着头脑。

沉默几秒,她反应过来黎嘉洲的第一个要求是让她笑一个,登时有些哭笑不得:“程果和我室友都叫你大佬,说你做事理智冷静功利,他们知道你大晚上的这么无聊吗?”

黎嘉洲坚持:“笑一个。”

陶思眠想到他用正经严肃本应该说模型理论的表情说“笑一个”,忍俊不禁。

黎嘉洲听见手机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噗嗤”,随后被掩住了。

黎嘉洲欣然:“你笑了?”

陶思眠含笑:“我没有。”

黎嘉洲很确定:“你就是笑了!”

陶思眠逻辑带入能力很强:“你要求了两次,那我的两个人情是不是算还清了。”

黎嘉洲也是个极其严谨的人:“关键是你笑没笑。”

陶思眠“嗯”一下,别别扭扭的。

黎嘉洲终于笑开:“那就还清了吧,我还在研究室开会,先挂了。”

“嗯。”陶思眠又忍不住笑了一下,不知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还是他那杯牛奶很及时,亦或她确实需要笑一笑,意外地,陶思眠并不讨厌。

不过,这人在开会给自己打电话做什么,大佬脑子里装的都是“胡萝北”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黎嘉洲回到研究室,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舒心。

虽然就这样用掉两个人情很可惜,不过她笑了,就好了。

想着她那两声细细软软的“嗯”,那是她给自己说的“嗯”。

黎嘉洲翻着数据,翻着翻着,“噗嗤”,嘴角又忍不住翘了起来。

陶思眠去了食堂,坐到餐桌前,安安静静等眼前的模糊散作清明,她反应过来,手边还有一杯热牛奶,是刚刚碰到的熟人给的,对方说“碰巧”还是什么,她没注意听。

陶思眠掀开盖子,缓缓啜下。

温热的牛奶润过发干的喉咙,奶香溢了满口。

陶思眠喜欢这恰到好处的甜度,她抿了抿唇,回忆好一会儿,才想起……

哦,那个人是黎嘉洲。

上次接许意菱欠他的人情还没还,现在又欠一个。

换做以前陶思眠会不自在,但她现在不愿想别的事情,有一口没一口喝完了牛奶,晚饭一口没吃就离开了餐桌。

————

剧组从医院探病回来,群消息便不断刷新。

很多关于秦夏状况的汇报,“脱离生命危险了”“在观察室”“人也醒了”……

更多的,是摄像小弟伴着微笑的表情连戳陶思眠。

“你知道她看剧组到了之后还在不停朝后看吗,她在找你。”

“午觉睡得舒服吗?别人从鬼门关走一趟你完全不在意?”

“她还给你辩解,说你睡眠不好……呵呵,现在陶总是不是和平常一样舒舒心心吃着晚饭?是不是还在寝室刷刷剧?”

“……”

车窗外的倒影不断闪过,程果都发火禁言摄像小弟了,陶思眠仍旧一个字都没回。

晚上八点,住院大楼像个闹腾一天的小孩,终于昏昏欲睡。

陶思眠拎着穿越大半个a市买来的东西,坐在秦夏病床前。

秦夏母亲眼睛已经哭肿了,给陶思眠开门后出去了。

窗外灯火零星,观察室内各种各样的仪器亮得热闹,“滴答”的响动伴着沉寂。

两人对视,谁也没有先开口。

良久。

陶思眠轻声道:“你父母说成绩不重要、你健康快乐就好,因为你成绩一直都很好。”

“你父母前两年支持你学摄影,因为你绩点高,摄影作为爱好锦上添花。”

“你父母能和你好好沟通,因为你之前走的一直是他们想你走的路,重点初中、重点高中,交大金融。”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觉得你会考研或者保研,研究生毕业进银行或者券商,”陶思眠平和地叙述,“但你却在生日这天给他们说你要跨考导演系。”

秦夏沉默。

“你潜意识觉得他们也会赞同,生日这天会让你人生这个转折富有意义,”陶思眠说,“但他们会觉得他们的权威被打破。”

秦夏还是没出声。

陶思眠接着说:“你会和他们争辩你有多爱这件事,这件事多好玩多有趣对你有多重要,他们会觉得你年少轻狂,走火入魔,他们可能对你恶言相向,然后,”陶思眠顿了一下,“你心理防线忽然崩塌。”

那晚,秦夏在烧烤店托着腮帮说“他们无条件支持我”“他们很爱我”“他们来看我我很开心”笑得多赤诚,刀口大概就会落多深。

陶思眠视线停在秦夏手腕的白沙布上,不再继续。

自苏醒之后,包括下午许意菱他们过来探望,秦夏都没提过任何事。

现在,她终于阖拢眼眸,似是回答又似是自嘲:“陶总,你说话不用这么客气。”

话没说完,滚泪滑出眼眶,顺着脸颊缓缓下淌……

秦夏父母大专毕业,包分配进了国企,彼此之间相亲认识,婚姻、子女、薪水都规矩美满,让亲朋羡慕。

如果秦夏从小成绩差,他们可能作罢,如果秦夏没有保研希望,他们可能作罢,偏偏既定事实摆在眼前。

今天是女儿生日,他们脸色已经变了,语气尽量委婉:“不一定要现在跨考,以后等你成了家,有了积蓄,趁单位年假去进修导演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