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地上的男人目送她离开,一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才起身。
“北鹿……”他自言自语,声音里有欣喜,也有一丝无奈。
“哥,是牧云客栈那个北鹿小姐来过了吗?她在哪里?我找到食材了,马上给她做核桃饭。”
云杉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
“你要怎么做?”靳枫走过来帮她拿东西。
“我决定加红枣。她以前的男朋友说她体虚,需要内调,我猜他肯定在核桃饭里加了红枣,三色紫罗兰的香,这个就有点麻烦,这个季节去哪采这种花?”
“她不会吃的,看都不会看。”靳枫最了解鹿鸣那些小毛病。
她就是个高等视觉动物,视觉上不入她眼的人或物,她连边都不愿意挨。
核桃饭颜色本来就深,再加红枣,只会更深,一点看相都没有,她会吃才怪。
“为什么啊?说得你好像很了解人家似的。”
靳枫没具体解释,“她刚才特意来让我转告你,她不来吃核桃饭了。”
“我做好了送过去,她肯定会吃的。”云杉把东西放下,跑到小呦跟前蹲下来。
“袁一武那臭小子,让他帮我看半天,他跑哪去了?”
“我来吧,这两天我也休息。”靳枫嘴角抽动两下,犹豫片刻,拉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下来。
“云杉,你看,我已经把我爸送到了疗养院,以后你可以不用再跑来跑去,来帮我照顾他。上面的抚恤金已经批下来,足够他住院的开支。你要是想开料理店,阿牧的客栈可以匀出一个店面,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这里太偏僻,不适合。”
云杉瞬间愣怔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着小呦。
“那小呦怎么办?”
“小呦可以跟我去森警大院。”
“你们每天都要训练,巡逻,山火一发生,忙得没日没夜的。”
“忙的时候让炊事班的人照看,再忙也要吃饭。”
“……”云杉没有话可以反驳他了。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么快。
天色已经暗下来,以往这个时候她也要离开了。
她白天来照看病人,空闲的时候,把小森林做成一个了因缘际会的私家厨房。
晚上他从支队赶回来,她便回镇上自己家。
云杉很不情愿地站起来,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诺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一个人,一只鹿,显得有些空旷。
靳枫不知为何,一直空荡荡的心,突然被塞得满满的,却不知道塞了什么。
以往这个时候,他要给昆榆林擦身体,换洗衣服,突然不需要了,他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云杉买来一大堆食材,都没带走。
他翻出几样,打算给小呦做点什么吃的,做完以后才发现,是核桃饭。
这句话似曾相识。
“在我来之前,你哪里都不许去。”
“我要去了哪你又能怎么样?”
“抓回来往死里操。”
“流`氓。”
“知道我是流`氓,就乖乖等着。流氓不会跟你客气,有过教训,记得吧?”
“嗯。”
“鹿鸣,”电话里的人正经了些,静默两秒,声音变得温柔,“往死里操,就是往死里宠,知道吗?”
“哦。”
“……”
鹿鸣嘴角不知不觉又上扬了。
她想不明白,她当时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男人,他到底有什么好?
她说不出来,只知道,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此后,每次想起他,她虽然也会哭,但更多的时候是笑。
他说他一定会来,但他最终没来。
她去找过他,已经没有靳枫这个人,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此为防盗章鹿鸣记忆中,他原本就很高,现在好像更高了,也更壮实,以前有些清瘦,现在完全感觉不到。
他身上外露的地方都呈现古铜色,唯独那张英俊的脸白一些,接近小麦色。
鹿鸣的视线从下往上游走,他也正看着她。
眉如青山连绵,眼若日月同辉。
鹿鸣每次看到他的眉和眼,总会想起雪豹那双眼球结构很特殊的蓝灰色眼睛。
很迷人!
两人的视线隔空相遇。
四目对视的那一刻,鹿鸣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就如每次她在野外拍摄,镜头对准动物最关键的时刻。
“小呦的尿这么神奇,把你熏成这样?”靳枫向前跨出一大步,跨到她面前,把小呦从她怀里抱过去,又退后了一步。
鹿鸣回过神来,屏住的气慢慢呼出来,移开视线。
“她真的是小呦吗?小呦怎么了?”
鹿鸣记得,小呦两条腿被盗猎夹夹断过,好长一段时间才愈合。
腿上的伤愈合之后,她不太敢走路,胆子特别小,受到一点惊吓,就会尿,靳枫总开玩笑说,小呦尿失禁。
他们抱小呦去看过兽医,医生说没什么毛病,可能是因为见到父母或伙伴被盗猎者残忍对待过,吓成了这样。
小呦也不愿意回野外,把她送回草原或森林,没多久她又会回来,每次回来都饿得不行。
鹿鸣没想到,八年过去了,小呦没怎么变,还是那么胆小,也还跟着靳枫。
“应该是吃了生东西,把肚子吃坏了。云杉这几天去县城找食材,我白天没时间照顾她,小武估计又跑到什么地方厮混去了。”
靳枫抱着小呦直接从后门进入前栋房子。
鹿鸣跟在他身后,身上湿了的衣服和裤子紧贴着身体,很不舒服。
她用手抓住衣角,稍稍往外拉起来,幸好衣服比较宽松。
牛仔裤紧身,她只能忍着。
他们回到前厅,靳枫找出一张小毯,铺在地上,把小呦放上面,让她趴着。
他翻箱倒柜找东西。
鹿鸣站在房间中央,看着他来回走动。
她感觉他好像对这里也不熟,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药,端了水过来,给小呦喂药。
他很专注地给小呦喂药,似乎忘了有她这个人存在。
鹿鸣只好自己走过去,也蹲下来,想给他打个下手,一起喂药。
结果越帮越忙。
两个人视线偶尔相撞,触电了一样闪开,不小心碰到手,他手一抖,水一下灌急了,差点把小呦呛到。
她只好闪到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我来就行。”靳枫抬头看了她一眼,视线移到她手中的衣服上,“你去楼上换身衣服。”
“……”鹿鸣心里犯难。
这又不是她家,她换谁的衣服?
鹿鸣静候在一旁,心中唏嘘不已。
她想过无数种和他重逢的情形,或浪漫,或虐心,也或者再也不见,给人无限遐想。
最好的重逢,是在秋天,枫叶如火的季节,如果他能给她念那首他唯一会背的诗就更完美了:
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
有落叶的地方就有树
每一棵树都是我给你的应许时光
冷杉的时光
松树的时光
白杨的时光
总之
我给你的时光全是木字旁。
……
有一点必须保证,她一定要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打扮得跟个真的公主一样。
现在看来,以上纯属她不靠谱的意`淫。
但她从来没想过,他们分别八年后的重逢,会是眼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