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迎春仿佛知道她一直在对话框前,过了好半天,又敲出了一行字:
“话说,我对洛神退圈的事情,有个小小的猜测……”
吴双双愣了一下,在上面敲出两个字:
“橙子?”
想来想去似乎只剩下这个理由了。
吴双双听着耳朵里那个主持人好奇地一句话:
“为什么?是因为之前拍戏受的伤没好吗?”
洛子衿轻轻摇了摇头,回了一句:“个人原因。”
个人原因……
会是她们想的那样吗?
刘迎春发出了个点头的表情,又补了一句:
“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样,那我决定诚心诚意地祝福她们。”
……
奕天娱乐。
许可卿看着微博页面上显示的消息,眼中全是错愕。
正当时,桌上放着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起就是一声:“喂?”
电话那头的人问她,之前跟的事情还要继续吗?
显然也是听到了最新的消息。
许可卿沉默了许久,吐出两个字:“不了。”
因为对手的退场,所以她准备了那么长时间,只差一步的牌,根本没有丢出去的机会。
从金像奖颁奖典礼上的那天开始,许可卿以为自己总能有跟洛子衿正面交锋的机会,到时候自己这准备许久的牌丢出去,总能看到那个装冷的女人变脸的时刻。
只是没想到,自己如此在意的胜负,原来从未被对方放在眼里。
许可卿突然觉得有点儿没意思。
于是意兴阑珊了一整天,失落感席卷而来,最后也只能按部就班地去到那家事务所里结了帐,让人把资料都删了,又回到自己的公寓里,看着窗外发呆。
那种已经盔甲俱全,举起了剑,却发现对手退赛的感觉又一次漫上了心头。
……
洛子衿退圈的消息在持续地发酵。
连程悠悠都接到了章散打来的电话,这位爱岗敬业、勤恳工作的员工在电话那头几乎跳了起来:
“悠悠姐!我子衿姐退圈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天啊!我的女神居然就这样不声不响地退圈?!”
程悠悠把手机话筒从耳边稍稍挪开了点儿,似乎想要说点什么,躺在她腿上的洛子衿看着她为难的样子,抬手点了点她的脸颊,觉得有几分好笑。
某位前大明星很有先见之明地关掉了所有的通讯,微博不看,电话不接,让一些想要第一时间联系她的朋友无奈之下,只能打程悠悠的电话。
程悠悠刚接完林修竹的,听见那稍有些磁性、又礼貌绅士的声音时还愣了一下,后来发觉连周沐晴和洛凯风都往手机上打电话的时候,她就已经习惯了。
当时她接通了周沐晴的号码之后,还愣愣地对电话里喊了一声:
“周姐。”
结果那头传来的却是洛凯风的声音:“让子衿接一下电话。”
“啊啊好的,洛总。”
洛子衿‘噗嗤’一下捏了捏她的脸蛋,边拿她手机回电话边逗她:
“叫什么洛总,你又不给他打工。”
然后也不知道她跟洛凯风说了什么,再回来的时候程悠悠接到的这些电话就少得多,直到现在接到了章散的。
也许是她的员工在电脑跟前被消息震傻了许久,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的老板是偶像的朋友,于是一通电话打到了这儿来。
程悠悠把手机拿来许远都还能听到他在那头嚷嚷的声音,有心想回答他的问题却插不上一句话,洛子衿看她纠结的表情看了半天,帮她把电话给摁挂了。
程悠悠:“……???”
没过几秒钟,章散又打了过来,一个壮汉委屈的声音在听筒那边传来:
“老板你这真的伤害到我了,虽然我确实因为洛神退圈的事情有些震惊,但你也不能这样——”
下一刻,他听到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是洛子衿,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章散的语气顿了一下,然后他第一反应是看了看自己的手机页面,确认这个电话没有拨错,是打给程悠悠的才对。
然后他的第二反应是——
卧、卧槽?刚才那个声音有点耳熟?
她说她是谁来着?
洛子衿?!
等等,为啥洛神会拿着我老板的手机?
章散被无数疑惑堵了脑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洛子衿在那边耐心地等了十秒钟,确定他这是没有问题了,于是再一次挂了电话。
然后把程悠悠的手机调成静音,和自己的并排放到一边,转而抱着打算去做饭的人在沙发上赖了起来。
程悠悠想拨开她的手,又拗不过她的劲儿,半天之后都只能依旧留在沙发上任她胡闹,只是躺着的人掉了个个,靠在沙发软垫上的人变成了程悠悠。
她推着洛子衿的肩膀,躲着她的动作,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同桌你是不是不想吃饭了?”
“叫外卖。”洛子衿毫不犹豫地答道,愣是要按着人亲个满意才肯放开。
程悠悠起初不大想由着她闹,后来被她勾得没办法了,只能半推半就地应和着她的动作,乖乖地让她闹个够。
……
一个小时后。
吃完午餐的程悠悠打了个嗝,摸了摸饱饱的肚子,看到洛子衿把餐盒打包用垃圾袋装好,提溜到门边。
于是她摸着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想在这悠闲的午后找部电影来看看。
搜了半天竟然还看到了那部《但愿人长久》。
洛子衿收拾完了抬头一看,见到这个电影,眉头一挑,去看抱着枕头坐在沙发上的人,轻声问了一句:
“不是说看完了吗?”
程悠悠揉了揉鼻子,小声道:“想跟你再看一次。”
洛子衿听见程悠悠的要求,颇有些哭笑不得,别人家的情侣看电影挑喜剧和爱情看,怎么轮到了她家这个小可爱,就是拉着自己非要看悲剧,还是她演的?
无奈归无奈,洛子衿还是坐在了程悠悠的旁边,感觉到她靠在自己身上,还要圈着自己腰的时候,轻扯了扯唇角,黑眸里露出几分愉悦的笑意来。
电影播到尾声时——
里面这个有着知识分子小清高性格的女生,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会在这个地方发生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片末随着当地人民一块儿加入斗争的时候,那个当初拎着皮箱,被绊了一下就差点摔倒在地的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哪怕挨了枪子,也要咬牙拼着命去完成诱敌任务。
鲜血从她的布衣里渗出来,将那张她珍藏的已久的,时常拿出来看的爱人相片染红了一半。
她听见耳边的爆-破声,在爆-炸掀起的尘土落了一脸之后,迷蒙地睁开眼睛,虚虚看着手里那张黑白照片里那个快要看不清容颜的男人。
仍旧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不再是那时的故作冷静,掩饰着初来乍到、举目无亲的不安和惶惑。
沾着泥和土的苍白嘴唇抖了抖,扯出一个笑容,哑着声音,近乎自言自语地说出一句:
“家康啊……你可害惨我了……”
背景里的硝烟和战火腾腾,转到无数张与她一样无奈,只想过着平凡生活,却被时代所累的浴血面孔上。
程悠悠的眼睛忽然被洛子衿抬手挡了一下。
她愣了一下,听见耳边说了一句:“别看,假的。”
显然,洛子衿是想起了当时自己隔着电话,听见程悠悠因为《灵均》的大结局哭出来的时候了。
当时她就决定,下次程悠悠再看悲剧,自己一定要陪在她的身边,把人哄得好好的。
程悠悠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听见影片落幕的片尾曲,很轻很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往她的肩膀上轻轻靠去,应了一声:
“嗯。”
你在我身边,就在这里,哪里也没去,我知道的。
不是硝烟弥漫,也不必征战四方,而是在这和平安稳的现世中,与我执手偕老。
洛祺见到自己那个不走正道的小女儿所找的对象时,虎着一张脸,感觉腮帮子有点疼。
他原本以为自己老婆所说的关于这个程悠悠的话都是夸张,等真见着了本人,他才发现,是真的。
在那么一张展颜微笑的小脸搭上礼礼貌貌的态度,本身的气质又柔和到没有半点攻击力,一看就是会受到欺负的类型。
洛祺原本还打算提起气势问她几个问题,见到程悠悠冲自己柔和笑了笑,喊了一声‘叔叔好’之后,他觉得自己的问题不是很能问出口。
因为那个小朋友显然对他冷着脸的样子很有些惧怕,他感觉自己的脸色再重一个度,这位小朋友还真能哭出来。
洛子衿坐在离自己父母比较近的位置,见到洛祺的表情,她不动声色地和贺芷对视一眼,在接收到自己母亲递来的安抚视线时,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仿佛在有意无意地提醒他一些什么。
洛祺想起了前几日她单独来找自己聊天的场景。
这是他印象中,洛子衿从小到大没做过的事情。
尽管她长得像贺芷,但是气质却又截然不同,从小就不爱粘他们夫妻俩,事事都能自己安排妥当,几乎没让他们费什么心,自然也就没给过洛祺这么个父女谈心的机会。
看到洛子衿清清浅浅,却又格外认真地说出那句:
“爸,我们聊聊吧。”
那时候,洛祺忽而意识到一件事,在他印象里那个还小不点一般时就故作成熟,看上去好像很可靠实际上总还有事情是做不周全的小女孩儿,是真的长大了。
不必父母再替她遮风挡雨,能护着自己的心上人了。
洛祺沉默地看了她几秒,迈步跟她走进了书房。
父女俩对这通谈话的内容都心照不宣,洛子衿对他摆出了言无不尽的态度,洛祺坐在书房后的那张软垫木椅上,半晌才开口问了一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洛子衿对这么个指向不明,没头没尾的话也不计较,只是像之前对周沐晴的时候一样,耐心地说出她和程悠悠的故事。
洛祺沉默地听着,只是手头有些发痒,从年轻时认识贺芷到现在早已拔除的烟瘾,这会儿莫名其妙又犯了,让他觉得不吐两口烟圈都消不掉这个惆怅。
他开口问道:“所以,你觉得你欠了她?”
洛子衿摇了摇头:“不是,我喜欢她。”
从高中时的相处,一直到后来分开的八年,如果非要将洛子衿和程悠悠的感情都放在称上去算,那么洛子衿毫无疑问,确实对程悠悠有很深的亏欠感。
但最根本的,是先得有了爱,才能有后来的这一系列的计较。
喜欢她,所以想要跟她在一起,想要保护她,让她能一生平安喜乐。
洛祺剩下的那些问题就像是被人掐在了脖子里,被那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喜欢’字眼给说的没了辙。
熟悉是因为总能听见它们。
陌生是因为,他从没听洛子衿说过。
从小到大她似乎都没伸手找他们要过什么,他们给的,她便收着,他们不给的,她也没说过什么,按部就班地用优异的成绩一路从小学到了大学,如此优秀,又如此普通。
省心到他们做父母的几乎没有意识到,原来她也是有想要的东西的。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的时候,洛祺心中竟然莫名地泛起了一点愧疚感。
好像是因为他平日里的疏于观察,才这么晚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有那么一秒钟,他几乎觉得洛子衿要走这条路,是因为他从小给的关爱不够,于是他开始琢磨着要怎么把自己的这句意思给表达出来。
洛子衿听到他那个疑问的时候,怔了很久,从没想过自己这个看着威严、和他们兄妹俩都不怎么亲的洛祺会问出这么一句。
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语气不再像之前一样的硬板,甚至有点不习惯地想柔和一些。
“不是。”
她说。
“爸爸,我不是只能喜欢女人,我是只喜欢她。”
除了程悠悠之外,其他的男人女人在她的眼里没什么差别。
她并没有给自己贴个同性恋的标签,只是她喜欢的人正好跟她同一个性别,仅此而已。
洛祺又不说话了,显然对于这种并不常见的家长式聊天不太适应,也发觉自己和女儿的想法没什么相似的地方,所以总是陷入沉默。
洛子衿见他没有什么话要说了,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认真而诚恳地问道:
“爸爸,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洛祺抬眼看着她。
“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但是到时候见到她,能不能不要为难她?”
“她胆子比较小。”
想了想,洛子衿又补了这么一句。
洛祺没说话,洛子衿在书桌前站着跟他对视了半晌,当他是同意了,于是转身往外走。
洛祺:“……”
几分钟之后,贺芷端着给他冲的茶,在客厅没见着人,也没在二楼卧室看到他,转了一圈之后觉得奇怪,见到书房的门不知何时开了,索性探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看到在里头坐着的好似在沉思的男人,顿时笑了一句:
“我刚喊了你几声,你怎么没应我?”
洛祺:“……没听到。”
贺芷回忆了一下刚才见着女儿出门前的神情,又问道:“子衿刚找你聊什么了?”
洛祺想到那通少见的谈话,顿时哼了一声。
贺芷从他这态度里猜出了什么:“她是不是让你到时候对那位小朋友和善一点?”
这次没等洛祺回答,她就自顾自地端着茶杯走了进来,热气腾腾的茶水散发出的茶香味在室内渐渐晕开,只听她缓缓问道:
“你会答应的吧?”
……
从回忆里转过神来,洛祺对程悠悠的那声称呼,少见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就不像是话多的人,神情里天然便有一种威严,硬要形容的话,非常像是学生时期的年级主任,还有工作时的顶头上司。
程悠悠最不会应付的就是这样类型的人了,总是惴惴地担心对方是不是不想搭理自己,所以在这样不动声色的威严面孔冲自己一点头的时候,她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几乎是把情绪写在脸上的她,那丁点儿的放松,就跟旁边一桌子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所幸今天要见家长的人并不止她一个,程悠悠看了看对面的周沐晴,明明往常情况下会让她有些摸不透的女人,在这种时候接收到她的视线,竟然对她轻微的一颔首。
好像在这种见家长的场景中,莫名其妙就生出了点同样的感触来。
尽管前几日洛凯风已经把对象带到家里来吃过一顿饭,但洛祺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看周沐晴,又看了看程悠悠。
对自己这双儿女找对象的品味多少有了点了解。
一顿饭开始时吃的倒是客气又礼貌,洛凯风跟周沐晴倒是习惯了这用餐的氛围,本来他们俩也是话不太多的人,上菜的时候贺芷温和地提了几句菜肴的特色,餐桌上便简单地引出一番谈话。
本来洛子衿和程悠悠吃饭的时候,某颗橙子的话就比较多,但是这会儿格外安静,就让洛子衿忍不住地将视线往她身上挪。
甚至还下意识地给她夹了一块肉。
然后看到某颗橙子碗里的豆腐青菜,那夹菜的动作就更堂而皇之了,以至于程悠悠不断地用眼色提醒她:
同桌快够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洛子衿视而不见,按照程悠悠往常的饭量,给她添了不少的菜,以至于贺芷和洛祺都往她俩的方向看了一眼。
洛子衿面不改色地放下自己的筷子,拿起一双公用的筷子,抬手就往她爸妈碗里分别放了两块粉蒸肉。
“我觉得这家店的粉蒸肉做得挺不错,你们尝尝。”
洛祺低头看了看自己碟子里那块来自女儿的孝敬,感觉二十多年来头回跟其他的父亲生出点’原来女儿真能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之类的共鸣。
于是他沉默着把那块粉蒸肉给吃了。
大米磨的细细碎碎的粉在大块的肉上裹了一圈,加入了五香调料之后出笼的味道,闻起来便很香。
咬下去之后,米碎在外层形成了稍有些糯的口感,里面的肉又鲜又嫩又香,若是腻味了,铺在蒸笼底下,防止肉和米粉落下去的切成圆片的红薯,正好能解了肉味的腻。
简单又好吃的家常菜,在有了点儿女光环加成之后,美味度瞬间上升了一个台阶。
洛祺面无表情地思考着——
为什么今天吃的这道粉蒸肉格外香?
旁边的贺芷看了看因为有了对象,竟然学会了体贴人的洛子衿,又看了看旁边似乎对这情况接受良好的丈夫,轻微地挑了下眉头。
借着手中瓷勺喝汤的动作,遮了遮唇角的笑意。
唯有被洛子衿喂食的某颗橙子,在心里苦着一张脸看面前碟子里的菜,好不容易消灭了大半之后,她不停地拿眼角觑旁边的人。
洛子衿对她没办法,伸向菜肴的筷子中途转了个方向,把她盘子里剩下的都消灭完了。
程悠悠如释重负,笑着端过她的汤碗起来:
“我帮你盛汤,这个汤里加的枸杞菜明目的,而且里面用的猪肉不是市场上常见的这种肉猪,应该是自己饲养的,特别新鲜,口感也不错。”
话音刚落,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将视线投过来的几位洛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