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公主

“好,把拜帖送进来吧。”

“诺。”

容珂随即带着众多宫女进正殿更衣,夏岚抱着信匣站在殿外,等听到了殿内的传召,她才低着头快步走进去。

容珂已经脱下了繁重的宫装,换上了轻便的宽袖宫裙,现在正斜倚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书。

夏岚扫到这副景象,即使看了很多遍也依然觉得惊艳。容珂今年已经十三岁,身形抽高,眉目也越发绝艳。容家多美人,几位长公主都是腰细腿长、姿容艳丽的大美人,就是圣人和先帝也都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走在宫里几乎比妃子还好看。容珂小的时候就长得讨喜,许多人见了她都忍不住想捏她的脸,如今随着年龄渐大,原本雪团子一样的小郡主也展露出少女的姝丽来。

原本容珂多穿红衣紫衣,鲜艳的颜色衬得她艳丽无双,夏岚本来以为这样浓丽的美人就适合穿张扬的颜色,这样才相得益彰,可是现在容珂守孝,只能穿清淡的衣服,夏岚才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容珂一身雪肤,眉眼极黑,下颌精致,一旦换上了浅色的衣服,颜色的冲撞越发明显,简直惊心动魄。穿红极艳,穿白极清,夏岚心中赞叹不已,果然人美,穿什么都好看。

听到夏岚的脚步声,容珂眼神都没扫,直接朝着夏岚的方向伸出手来。

夏岚跪坐在容珂不远处,拨开锁扣,掀开木盖后,将码的整整齐齐的各色拜帖呈上。

容珂从中拿起拜帖,快速地一封封扫过。如今容珂每日不知要收到多少帖子,按理该有下人们筛选一遍,重要的帖子才能递给容珂,但是容珂不许底下人自作主张,一定要拿到所有帖子,亲自选看。

夏岚本来觉得今日的来信中没有重要的人物,可是没想到,容珂翻了一半,突然动作顿住,纤长的手指在信封上点了点,然后利索地拆开了漆封。

夏岚感到奇怪,这是剑南道送过来的拜帖,公主和剑南道从无往来,为何会独独重视剑南的信?

“果然是他。”容珂轻轻笑了一声,将信纸折好,原样放回纸封中,“除了这封拜帖,是不是还有其他话递进来了?”

“是,剑南道的长史说,他们精心绘制了一扇屏风贺圣人千秋,想请公主题词。”

“屏风?”容珂觉得很有意思,“这份贺礼虽然妥帖,但也不是什么出彩之物,为何值得他特意递话回来?罢了,我明日出宫看看好了。”

夏岚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殿下,怎么能劳烦你亲自出宫呢,不若让下人去看,回来向您转述?”

“不必了,正好我去公主府看看,建成之后我还没怎么见过呢。”容珂说,“传信出去,明日让剑南道之人将贺礼送到公主府,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屏风值得这样大费周章。”

“是。”

剑南道的几个人在长安里跑了一天,现在才有功夫歇息一二,几个人坐在官驿里,愁眉苦脸地商量:“长史,几位丞相我们都送了拜帖,你说会有回音吗?”

“这我怎么知道?”长史忧心忡忡,摇摇头说,“罢了,先等着吧。”

“长史,你说公主那里有可能吗?”

长史对此完全不抱希望:“我看难,你又不是没见今天乾宁公主府前排了多少人,依我说,恐怕我们的的拜帖都送不到公主面前,就被下面人给扔了。”

“萧县令不是说他有办法的吗?”

长史摇头:“说说罢了。如今长安里形势不一样,多的是找门路的人,就连刺史的亲笔书写都没用,更别说萧县令的。”

“唉。”所有人都长长叹了口气。

他们正低落着,突然有人在外面高喊了一句:“长史!快出来!”

长史整个人被吓得一哆嗦,他拍了拍心口,没好气地问:“干什么呢一惊一乍的,怎么了?”

“乾宁公主殿下遣人来了,说是明日让我们将东西送到公主府。”

为了送谁?

萧景铎没有回答,而是问:“现在是什么日子?”

“五月廿四。”秋菊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地回答。

“五月,应该赶得上。”

“什么?”

“没什么,一个故人。”萧景铎还是不肯多说,转而问道,“屏风那里怎么样了?”

“已经绣了大半,估计这几天就该收尾了。”

“太好了。”萧景铎大喜,比他预料地还要快些,萧景铎说道,“你们忙完了团扇,剩下几日就去给陈姑娘帮忙吧。”

“奴明白。”

果然如秋菊所言,五月末的时候,陈词几人完成了第一扇屏风,着手绣第二扇屏风。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萧景铎所画的河北道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他自己手里。

为此,萧景铎特意嘱咐:“这一幅不可马虎,宁愿不绣也不能绣坏。”

萧景铎所画的黑云压境图着墨并不多,但是气势却非常磅礴,要想将这种杀气体现在绣品上,委实艰难。

秋菊等人看了原画后,都发出感叹:“这……这要怎么绣?”

画中可以用深深浅浅的墨迹晕染层次,可是针线只有一种黑色,这要怎么绣?

秋菊等人看了原画后,反倒都不敢下手了,最后陈词皱着眉看了很久,主动说:“你们来绣题词和城墙,军队中的人物让我来试试。”

也亏得陈词针线出众,这一绣绣了快一个月,等她绣完,萧景铎这个原创者看着屏风,由衷地赞叹:“巧夺天工,尽善尽美!”

屏风上是一副磅礴的战图,原野壮阔,天云浑浊,地平线上一队黑色骑兵呼啸而至,为首之人身披战甲,身姿矫健,在他身后,一面猩红的旗帜猎猎作响,上面的“宣”字几乎要挣脱束缚,直冲到观者眼睛面前。

虽然画中色彩不多,大部分都是黑色,但是黑色却分好多层次,全靠深浅各异的墨迹勾勒人物的不同。萧景铎曾担忧过能不能绣出来,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虽然丝线只有一种黑色,但是搭配上墨绿、深棕等色,竟然也表现出不同的层次来。

萧景铎发自内心地赞叹女子们的巧手:“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听到萧景铎这样肯定,屋里的姑娘们都发出清脆的笑声。因为她们手上功夫好,并没有浪费多少材料,所以好些丝绸都剩下来,秋菊问:“郎君,剩下这些东西怎么办?”

“这是刺史送给你们的,自然由你们处理。”

女孩子们惊呼:“也就是说,这些东西不用往回送了?都归我们了?”

萧景铎笑着点头:“对。你们是功臣,等双面绣送到长安之后,你们更有重赏。”

“哇!”这回这些女子顾不得围观绣好的屏风,都一股脑围到丝绸那边了。这可是地道成都府出产的蚕丝,市面上千金难买,现在剩下这么多,竟然都不要了,即使她们这些人平分都够做一身衣裳了!

女子们在叽叽喳喳地讨论布料和新衣服,萧景铎对这些没兴趣,再加上出发的日子近在眼前,于是就先行带着成品离开了。

千秋节近在眼前,除去装裱运输的时间,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萧景铎亲自带人将绣好的屏风送到成都府,刺史看到他带来的两扇屏风,赞叹不绝:“河北道这副极好,非但人物栩栩如生,难得的是连意境也表现了出来,你的手下还真是能人辈出啊!”

“刺史谬赞。”

刺史和萧景铎你来我往地说了些客套话,终于慢慢步入正题。刺史有些忧愁:“八月长安里到处都是各地遣来贺寿的使臣,虽说我们这扇屏风画了大心思,但是没有门路,也不好出头啊。”

萧景铎顿了顿,慢慢说:“或许,我可以为刺史指一条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