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屠户做这些事时,萧景铎就站在不远处,等冯屠户终于冷静下来后,他才走上前来,毫不留情地泼了盆冷水:“只是拿到了证据罢了,又送不出去,你高兴的太早了。”
冯屠户脸上的笑僵硬起来:“也对啊……在晋江县内,谁能拿他们怎么样……”
“也不是没有办法。”萧景铎又说话了,“如果把这些证据送到戎州刺史手里,让刺史派兵剿灭逆党,就能一举端掉这些人。”
“哎呦,萧县丞,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冯屠户的心情大起大落,很是被折腾了一通。冯屠户的神色严肃起来,道:“萧县丞,我知道你来找我做什么了,你是不是需要一个人,替你把证据送到刺史手中?”
总算是听懂了,萧景铎点头:“对。”
“萧县丞,你对我们冯家的大恩大德,我冯祥无以为报,替你送信这件事,就让我来吧!我娘从小就说我壮的和熊一样,我们冯家长辈也夸我力气大,天生就是杀猪的料。以我这身板,寻常人奈何不了我,若是路上遇到打不过的人,我还能跑,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一定会把证据送到刺史手中!”
“还不至于如此。”萧景铎摇头笑了笑,“你虽然有蛮力在身,对付寻常人自然不在话下,但若是遇到习武之人,那就是任人宰割的份了。”
这话冯屠户当然不服,他张开嘴就要反驳,但是接触到萧景铎的视线,冯屠户怏怏闭了嘴,是的,他确实打不过萧县丞。
用眼神威慑住冯屠户,萧景铎继续说:“你一个人去送信太过危险,等过几日时机成熟,我和你一同去戎州吧。”
冯屠户被吓了一跳:“萧县丞,这万万不可!这一路艰险,若是你出了什么闪失……”
“不必说了,我意已决。”萧景铎道,“何况,你一介白身,怎么能见到刺史?还是我亲自去妥当。而且我和你同行,这一路也能相互照应。”
见再劝无果,冯屠户重重叹了口气,然后刷的一声对萧景铎抱拳说道:“萧县丞,我长这么大还没佩服过什么人,你是第一个!你放心,路上无论发生什么,我冯祥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一定护你周全。”
萧景铎没有推辞,但心里却暗暗想,谁护谁周全还不一定呢。
距离县衙内做法事的日子一天天近了,萧景铎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暗地里却做了许多准备。
一日夜里,一道人影推开县衙的后门,悄无声息地牵着一匹马出来了。
冯屠户早已等候了许久,看到那个牵着马的颀长人影后,立刻跑上去,压低了声音说道:“萧县丞,你来了!”
“声音小些,不要惊动任何人,我们现在就走。”
“可是现在宵禁……”
“我知道衙役巡逻的路线,避开就行了。”
冯屠户听到这句话后心里无比复杂,萧景铎利索地翻身上马,发现身后没有动静,奇怪地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
此地多云雾,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在天上,一时被云雾遮挡,一时又从云层中挣脱出来,地面也因此时明时暗。林间小道上泥泞不堪,路中间还积着白日的雨水,黝黑的马蹄哗啦一声踏过水坑,踩碎了一轮明月。
萧景铎和冯屠户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山林中,远处是密不透风、几乎成了墨绿色的丛林,在这样的夜色中,深林宛如一头蛰伏的野兽,支大了血盆大口,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夜行人。
许是黏浆裹的太厚了,火把烧了一会,突然传来炸裂声,并隐隐出现了明火。好在萧景铎没有在火把上涂太多黏浆,再加上水池就在旁边,几个瞬息后火把就栽倒在地,火花也随即被浇灭,并没有惹出不可收拾的后果。
就是其他人被吓了个够呛。
秋菊吓得脸都白了,弱弱地叫唤:“大郎君,你还要试验吗?”
“不用了。”还没等秋菊松口气,就听到萧景铎又说,“下次可以换个条件好些的地方,这次太仓促了。”
其他人沉默了。
萧景铎抬头瞅了眼天色,说道:“赶紧把这里收拾一下,方才动静这么大,还折腾出这么多烟雾,一会引来人就麻烦了。”
萧景铎等人掩盖好痕迹,又装作踏青的样子回城。马车驶入官府,一个衙役看到后殷勤地走来牵马:“萧县丞,你回来了?”
“嗯。”萧景铎正要询问这一日县衙的情况,突然听到西南方传来一声巨大的爆裂声。
他立刻回头,只能看到西南方隐隐有烟雾飘起。萧景铎问:“刚才怎么了?”
“那是仙师在修炼仙法,化炼丹药,县丞你待久了就习惯了。”
“炼丹?”萧景铎又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萧县丞,主簿和县尉商议好过几日给陈县令做法事,你要不要去看看?”
萧景铎暗暗道了句愚昧,奈何现在他手中没有证据,只能由着太离教欺骗世人。他正要一口回绝,话到口中,却又突然改了主意。
“现在主簿和县尉等人都在商谈法事的事情?”
“对,他们都聚在原来陈县令的院子里,现在正准备布置法事场地呢。”
“这样啊。”萧景铎点了点头,然后侧过脸对萧林说,“你送秋菊她们先回去,我去找主簿等人。”
“是。”萧林应下。
陈县令的院子里果然非常热闹,除了主簿、县尉这两个官,其他许多小吏也挤在这里。见到萧景铎进来,他们纷纷走上来问好。
“萧县丞,你回来了!”
萧景铎一一点头,然后走到主簿身边,默不作声地看着主簿忙碌。
“过几日就要在这里做法事?”
“对的。”主簿回头见是萧景铎,热情地给萧景铎介绍,“仙师说,在身亡之地施法效果更好,陈县令也能早早脱离苦海,投胎转世。”
若是看到齐陵光明正大地来县衙作福作威,恐怕才是陈县令真正的苦海吧。萧景铎在外面站了一站,就道:“你们先忙,我去屋子里送县令最后一程。”
陈县令的屋子和几日前并无不同,东屋依旧清静幽雅,西屋的摆设也没怎么变动,唯有床榻上的被褥换了新的。萧景铎在西屋转了一圈,就去书房了。
东屋靠墙处摆了一个高大的书架,上面堆满了书卷。因为许久无人翻动,已经积了许多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