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公道

“母亲,他向来都是这般不孝,往常顶撞我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敢威胁您,母亲,你可不要被他蒙蔽啊!”吴君茹连忙说道。

“吴四夫人?”萧景铎在旁边轻轻提醒了一句。

不提吴君茹在旁边心急如焚,吴四夫人心里的算盘却打的很精明,反正吴君茹又不是她的女儿,用一个庶女洗清吴家的名声,何乐而不为?而且这样做,还能表明她大义灭亲、帮理不帮亲,这种名声传出去多么好听。几个转念间,吴四夫人就想好了,她又看了萧景铎一眼,站起身说道:“也好,我许久不曾见过亲家,颇有些想念。”

萧景铎也笑了,随手招来一个侍女说道:“带四夫人去高寿堂,我随后就到。”

等吴四夫人离开后,吴君茹终于不再按捺怒火,指着萧景铎骂道:“你简直卑鄙,竟然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偷看我的信件!”

“信是你自己写的,你自己敢做,为什么不敢让我替你宣扬出去?敢做就要敢当,你既然想通过家族暗中谋害我的仕途,那就要准备好承担后果。”

“你真以为你考中了进士,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彻底地得罪我就是彻底得罪吴家,你就不怕以后被吴家报复吗?”

“没有这件事,他们就不会打压我吗?”萧景铎对着吴君茹笑了,“而且,你马上就不是吴家的人了。”

吴君茹被萧景铎话外的意思吓得浑身发毛,她狠狠瞪着萧景铎,发现萧景铎不痛不痒,完全不想和她维持脸面。最后,吴君茹败下阵来,心有不甘地说道:“你假传朝廷命官的书信,这个把柄我绝不会放过!”

“呵。”萧景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你先把那封信找到再说吧。”

“你!”说起这个吴君茹就气得牙痒痒,“你居然在我这里安插了钉子!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彼此彼此,你当年不也往我身边安插过芙蓉么,我只是回敬一二罢了。不光如此,从前你做过的事情,我都会一桩一件地回报给你。你或许觉得仗着吴家的招牌,没人能把你怎么样,可你怎么没想过,你没了吴家寸步难行,可是吴家没了你,却完全无关紧要。”说完之后,萧景铎再也懒得理会吴君茹,扭头朝外走去,“我还要去高寿堂,不奉陪了。”

吴四夫人要在高寿堂表明立场,萧景铎当然得去盯着,他留在这里,只是想和吴君茹把话说清楚罢了。

萧景铎要让吴君茹成为吴家的一枚弃子,他倒要看看,没了吴家做保障,吴君茹还能不能在侯府里如鱼得水。

赵秀兰当年受过的委屈,虽然迟了七年,但他终究还是替她讨回来了。母亲,希望你来生坚定勇敢,一生和遂,再不受其他人的欺辱。

吴家四夫人从定侯侯府走后,过了许久,都不见吴君茹从屋里出来,而萧家其他人也全当不知道。

萧英从军营了回来后,听下人说起今日的事情:“侯爷,今日吴家四夫人来了。”

“岳母来了,说了什么?”

等下人将吴四夫人在高寿堂说的话转述之后,就连萧英也陷入了沉默。

萧英当初娶吴君茹并不是出于喜爱,他只是需要一个出身高的妻子来装点门面罢了,可是现在看来,这个世家妻子并没有给他搏得美名,反而净惹麻烦。

“侯爷,夫人好像不太开心,你要去看夫人吗?”

萧英没有说话,最后,长吁了口气说道:“再说吧。”

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吴君茹,只能缓一缓,再说吧。

吴四夫人走后,萧家每个人都过得各怀心思。不知不觉,五月已经过半。

一天清晨,定勇侯府的大门被砰砰砰拍响:“大喜事,萧进士的授官旨意出来了!”

“怎么会……是两张白纸?我的信呢?”

吴四夫人当即冷笑:“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我先前还奇怪你送两封空白信件回来做什么,昨日二房送信回来,我们才知你竟然闯下了这等大祸。真不知该说你聪明好还是愚蠢好,既然想谋害别人,那就把脑子放聪明些,你自作主张送信回来就罢了,竟然还被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掉了包,你真是,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吴四夫人真是气得心口痛,吴家繁衍了快一百年,旁支甚众,大家族里人多是非也多,她们四房一直都是不上不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是昨日在长安里做官的二房送信回来,询问四房为什么又在擅作主张。

吴四夫人当时都被问懵了,再一细问,才知道她们四房的庶女想要借家族的力操纵新科进士的授官选试,如今长安文人里已经传遍了,人人都知定勇侯夫人心狠手辣,容不得原配留下来的嫡子,绞尽心思地打压继子。

而吴家的其他人对此一无所知,还是二房的郎君在外宴会时,偶然听到众人在谈论此事,这才连忙写信送回本家,询问此事的前因后果。也是这时候,吴四夫人才明白了前段时间那两封奇怪的信件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君茹和嫡母关系不好,不愿意求助嫡母,所以绕过吴四夫人直接给她的父亲吴四郎写信,可是吴四夫人是什么人,大家族里的夫人最是耳目精明,她怎么会允许庶女饶过她和前院联络,所以吴四夫人毫不手软地截下吴君茹的信件,当即就拆开信封,想看看庶女到底在信里写了些什么,非要绕开她这个母亲。

然而奇怪的是,信封里只有一张白纸,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吴四夫人简直莫名其妙,但是她每日要处理的事情极多,没一会就把这封奇怪的书信抛到脑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吴君茹又送来一张空白的信件,这回吴四夫人感觉到不对了,她本打算找时间和吴四郎说一下这件事,可是后来琐事缠身,她居然把这回事给忘了。现在东窗事发,吴四夫人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不是吴君茹送了两封白纸回来,而是她的信件中途被人给调换了。吴四夫人后悔不已,若她再警醒一些,早早将此事告诉吴四郎,或许也不会酿成祸事。

但是事到如今,吴四夫人怎么会主动承认错误,她自然一股脑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吴君茹身上。吴家的长辈几乎要被气炸,之前长安闹瘟疫那次,皇后因为吴君茹而被太子拿住了短处,被迫让出许多好处,到了如今,居然又是因为吴君茹,让吴家陷入这等境地。

吴家女气量狭小,迫害继子,还窜通家族,暗中对吏部选试做手脚,这难道是什么好听的名声吗?

吴四夫人也慌了,之前虽说吴君茹背上了不慈的名声,但吴四夫人完全可以推脱为吴君茹是庶女,只和生母亲近,不听从她这个嫡母的管教,归根结底只是吴君茹自己妇德有亏罢了,和吴家和吴四夫人没有任何关系。可是这次却不一样了,如果操纵选官的罪名落实,那就是牵连整个吴家的大事。虽说所有家族都免不了如此,暗中和吏部通气,安排自家子弟或者排挤政敌,这几乎约定俗成。但是做归做,若是被人抖露到明面上,那就很难看了。

吴家自然不肯背这个名声,所以吴家老夫人把吴四夫人骂了一顿之后,就让她立刻来解决此事。吴四夫人心里有鬼,当时连还嘴都不敢,马上让人套了车,她自己亲自来长安□□庶女。

吴君茹也知道自己又被萧景铎暗算了,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萧景铎竟然敢调换她的信件,还将她蒙在鼓里这么久,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吴君茹恨得牙痒,对吴四夫人说道:“母亲,你听我解释。我本意并不是如此,我只是……”

吴四夫人冷笑着看向吴君茹,最后就连吴君茹自己都圆不下去了。她突然想到什么,尖声喊了出来:“不对,如果我的信被掉包了,那我收到的回信是谁写的?”

吴君茹立刻扑到梳妆床边,急急忙忙地拉开首饰盒,连簪钗洒落了一地都来不及管。吴君茹粗暴地翻动了一会,最后颓然地垂下手,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可能……”

吴四郎给她的“回信”不见了。

早在吴君茹翻动首饰的时候吴四夫人就跟过来,她站在吴君茹身后,紧紧盯着吴君茹的动作,现在看到吴君茹的表情,吴四夫人也明白了,她既气又恨,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我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你还是堂堂侯夫人呢,竟然连自己的屋子都管不好,我真是……哎呦,气得我头疼!”

吴君茹委顿在地上,陷入对自己深深的怀疑中。

怎么可能,她有前世职场的经验,自认为驭下有术,管理区区后宅根本不在话下,她从没有将家里的丫鬟和小妾放在心上,即使她现在脚踏实地了很多,可是不可否认,她内心深处还是带着穿越女的优越感,她总觉得自己不会输给古代人。但是现实却狠狠打了她的脸,送出去的信件被换可以说她困于内宅,对外部掌控不强,可是妥帖收好的“回信”也没了,这岂不是意味着她连引以为豪的内宅掌控力也输给了萧景铎?

“我记得你那个继子才十七岁吧,你连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也斗不过。他还是个郎君呢,主要的势力都在外院,你作为他的嫡母,竟然连内院也掌握不住。”吴四夫人失望地摇头,“算了,懒得说你,你自己做下的孽,少不得要我来替你还。你的继子现在在府上吗?把他叫过来,一会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吴四夫人说得这么明白,吴君茹立马红着眼抬起头:“你让我和萧景铎示弱?”

“不然呢?”吴四夫人也怒了,“你技不如人,现在还想端着身段吗?你自己名声净毁不要紧,可别带累了整个吴家。”

萧景铎刚巧在府上,听到福安院的传唤,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就好整以暇地随着领路丫鬟往主院走。

萧景铎还没走近就有侍女跑过来和他问安,伶俐的侍女撩开珠帘,娇声软语对萧景铎笑:“奴给大郎君请安,郎君万福!”

萧景铎心里觉得好笑,等他走入正屋,一眼就看到脸色僵硬的吴君茹,以及笑容热切的吴家四夫人。

“这就是大郎君吧,好孩子,真是一表人才。”

萧景铎按照规矩给吴家四夫人行礼,还没等他拜下去,吴四夫人就下来扶住了萧景铎的胳膊:“按理你是我的外孙,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