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琐事日复一日,仿佛没有尽头,吴君茹疲惫地抬起头,有些出神地望向窗外的蓝天。
不知道父亲,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吴君茹想了一会,就收回视线,打起精神应付下一波仆役。吴君茹原来觉得在古代做贵夫人真的是美好极了,衣食无忧饭来张口,不必替人打工也不用看人脸色,这是何等的舒服。可是等她真正成为了侯夫人,不得不履行侯夫人的义务时,吴君茹才发现从前自己的幻想多么可笑。当侯夫人固然养尊处优,可是被困在后宅里,宛如一只笼中鸟,每日见同样的人处理同样的事,这实在是一件繁琐又恐怖的事情。
若不是为了她的儿子,吴君茹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把厨房的人叫进来吧。”吴君茹说道。
厨房的丫鬟婆子站在吴君茹面前请示明日的食谱,正说了一半,一个侍女急匆匆地跑进来,急切地说道:“夫人,四夫人来了!”
四夫人?这又是谁?吴君茹正打算呵斥侍女,突然却意识到什么事情。
她的嫡母,不就是吴家的四夫人吗?
吴君茹穿越后没多久就嫁人了,压根没见过嫡母几面,她也没兴趣讨好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母亲,所以乍一听到时才反应不过来。等她明白过来之后,吴君茹猛地站起身:“她……母亲怎么来了?为什么之前连个口信也不报?”
“奴也不知道,门房不敢拦,夫人的马车已经进了侧门,现在恐怕快到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随我去迎接母亲。”
“不必了。”吴家嫡母已经站到院门口,脸色不善地看着吴君茹,“我可不敢劳动你来迎接。”
猛地看到嫡母,吴君茹的脸色也变了变。她强撑起笑意,快步迎上来:“母亲怎么突然来看望女儿了?您什么时候到了长安,怎么也不通知女儿,女儿好派人出城迎接您!这些年,不知父亲母亲在清河可好?”
吴家嫡母由吴君茹陪着,端着手走入屋内。屋内还站着好些来和吴君茹禀报琐事的厨房管事,看到吴家的夫人来了,她们神色惴惴,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和吴家夫人请安后就不知还能干什么,只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吴君茹将嫡母迎到上座,还没来得及说话,嫡母就开口了:“让她们都出去,我有事要和你说。”
吴君茹想到前几天送去吴家的那封信,心里有了猜测,依言将下人挥退。
等屋子里只剩下吴家的下人后,吴君茹亲昵地喊:“母亲……”
“你还敢喊我母亲?”嫡母突然发难,重重拍了下凭轼,“还不给我跪下!”
吴君茹怎么也没料到居然会是这样的发展,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听到嫡母的责难自然不服:“母亲何故这样凶,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呵,你翅膀倒是硬了,如今连我的话都敢顶撞。”嫡母冷笑,用力将两封空白的信纸甩到吴君茹的脸上,“你看看你办下的好事!”
许久没有人敢这样和吴君茹说话了,吴君茹心中不悦至极,可是当着吴家下人的面,她偏偏无法发作。她忍着怒气捡起信封,想看看嫡母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吴君茹板着脸拿起书信,一看到信封上的题名,她就僵硬了,等吴君茹拆开两个信封,将里面的信纸全部检查了一遍后,脸上的表情已经非常难看。
“怎么会……是两张白纸?我的信呢?”
萧林办事永远是那样妥帖,萧景铎派萧林回去取他写好的诗赋,过了一会,萧林就抱着一卷书回来了。
他跑过来时还是气喘嘘嘘的:“小的办事不利,让郎君久等了。夫人给清泽院送来一堆东西,秋菊正带着人归置,许多东西都堆在一起,这才耽误了找东西的工夫。”
“无碍,尽力就好。”萧景铎说着从萧林手中接过诗卷,当着众人的面拉开。乌檀木卷到一半时,突然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一个进士眼尖,看到了这一幕,他嚷嚷道:“哎,什么东西掉出来了?”
这个人也是不长心眼,掉出来的东西明摆着是一封信件,他也不想想方便不方便,捡起来后随手就展开了:“萧同年,你怎么把信夹在书里了,这多不便利……咦,这是谁的信?”
这时候,早就凑到萧景铎身边想要一睹为快的其他进士也发现不对:“这是一卷传奇,好像还是什么才子佳人的故事,这是女子才看的吧!萧同年,你居然看这些?”
萧景铎也仔细看着手里的东西,最后才辨别清楚一般,摇头道:“这不是我的,许是拿错了吧。”
“方才你的书童不是说你们家在归置东西吗,估计是其他的人东西,混到你的书篓里了。”
“多半是这样。”萧景铎放下书卷,遗憾般地叹了口气,这时他抬起头,发现对面的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怎么了?”
已经把信件浏览了一遍的进士摇摇头,支吾着把捡起来的信递给萧景铎,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萧兄弟,你……别太在意,这封信……”
萧景铎狐疑地接过信纸,快速展开浏览,坐在萧景铎旁边的人闲得无聊,也探过来凑热闹。
萧景铎看书的速度极快,可是这次不过一页纸罢了,他竟然看了许久,久到围在他周围的人都看完了,他才一脸肃穆地合上信件。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问道:“这是谁的信?”
“夹在这卷传奇里,应该是某位女眷的,就是不知,是萧同年家里的哪位女眷。”
众人猜测纷纷,萧景铎叹了口气,主动打断这些人的揣测:“是我继母的。”
“什么,竟然是你继母的?”方才捡信的进士不可置信地张大嘴,他只知道萧景铎出身不错,是侯府的嫡长子,可是他并不知道,萧景铎还有一个继母,而这个继母对萧景铎还很不好。
不过,从继母的信件中看,这已经不是“对他不好”的程度了,信中继母口口声声让吴父干涉萧景铎的授官结果,最好让他落选,这简直是毁人前程。
如今这些进士都被刺激的清醒了,就是方才醉醺醺撒酒疯的几个人也突然机灵了过来。这些新科进士自从放榜后就春风得意,到哪里都是座上宾,什么时候料想过竟然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愤怒:“你继母也太过分了,仗着她是世家出身,就能随意操纵选官结果?简直张狂!”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寒门出身,寒窗苦读十年才能获得一个考官的机会,就这样他们还要被世家看不起。朝中许多官职都被世家掌控,几乎就是他们内部世袭,不会给平民任何机会。原来没有跃过龙门之前,这些年轻的进士也和其他百姓一般,盲目推崇世家,可是现在他们半只脚踏入了官场,接触到原本遥不可及的世家子,他们才发现,其实世家的人也没有那么神圣,一样是寻常人罢了。再加上利益的冲突,世家无情打压妄图挤入官场的寒门子弟,新科进士们被越逼越远,最后甚至站到了世家的对立面。
尤其现在他们还发现,不过一个中小型世家的外嫁女,竟然敢大言不惭地操纵选官结果,仿佛让一个新科进士落选只是动动手的事情。要知道,萧景铎可是他们这些人中家世最好、有天才之名的少年进士啊,就这样都逃不过被世家打压的命运。
想到此处,进士们都气愤不已,其中还夹杂着莫名的悲戚。一个人对萧景铎说:“你的继母这样对你,她就不怕吗?”
“她会怕什么?”萧景铎似乎也被打击到了,带着些冷淡落寞地笑了一下,“她是世家女,我父亲和祖母处处奉她为先,她还生下一对嫡子嫡女,未来恐怕我父亲的侯爵也是她儿子的,这种情况下,她还会怕什么?”
“这……难道你父亲都不管管吗?你可是长子,礼法规矩上的承嗣子,他们连朝廷法规都不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