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突厥

“可,那朕就再歇一会,由你们去吧。”

“儿子领命。”

太子也是国本,诸位宰相无论如何都不让太子下去冒险,就算皇族以骁勇善战而闻名,太子本人也有着赫赫军功,可是马球终究是一个激烈且危险的运动,万一太子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所以太子只能遗憾地将领头的任务交给梁王,让他带人和突厥比赛。有了梁王和齐王出头,其他宗室子弟也积极响应,没多久,一支有史以来品级最高的马球队就诞生了,队中全是清一色的亲王郡王驸马,俱是皇帝三服以内的近亲。

萧景铎等人打完比赛,就该去和皇帝复命了。这场比赛大家都心知肚明,表演的性质居多,所以输赢并不重要,可是萧景铎等人刚刚下马,刚走到一半,就看到高台上另一队人下来了。

那行人个个容貌昳丽,身姿高挑,穿着红色或者紫色的常服,随便拎一个都是各大宴会上的主角,萧景铎几人猛不防和这些皇子驸马迎面对上,连忙停下来行礼:“见过诸王,见过驸马。”

梁王等人也停下脚步,和他们点头问好:“方才的马球极为精彩,诸位好身手。”

这话就是客套了,站在这群人面前,谁敢承认自己身手好,进士们连忙推辞:“梁王过誉,梁王的武功才当得起出类拔萃之称,令我等仰慕。”

梁王大笑着挥手,显然也不在意这些恭维话。他们还有事在身,梁王停下来只是为了给进士一个面子,或者说给皇帝一个面子,现在客套话说完了,梁王就打算脱身告辞。

他没走两步,突然在人群中看到萧景铎,惊奇地咦了一声:“是你?”

萧景铎不明所以,上前一步道:“在下萧景铎,不知梁王有何吩咐?”

梁王回过头和其他皇子驸马商量:“我们这里还缺两个人,原来宰相的意思是从军中调两个好手过来,但是一来一去恐怕得耽误不少时间,若是让那些蛮子以为我们怕他们就不好了。要我说,不如直接从这几人中挑两个好了!”

齐王和其他几个郡王对视一眼,低头道:“可以,我看上场比赛中有两人身手还算不错,就他们两吧。”

三言两语这件事就定下了,萧景铎和白嘉逸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这几个皇族内亲带走了。

白嘉逸压低了声音和萧景铎说话:“所以,现在要和突厥对抗,这些王爷拉我们凑数?”

“对。”

白嘉逸心情有些复杂,良久后,才悠悠地说:“我以为,这种关系到国威和脸面的事,都会从军中挑专业的人手出来,可是,这些皇子们居然亲自下场?”

萧景铎也不知该说什么:“习惯吧,容氏尚武,历来如此。”

萧景铎心中偷偷地想,以皇室这种又骄又躁、酷爱炫耀自家美貌和武力的性格,你让他们做在台上看别人打架,非得憋死他们不可。

萧景铎无意中,就猜对了皇帝的心思。

见进士们退场,围观的百姓虽然意犹未尽,但是也知道今日没什么好看的了。但是皇帝还坐在上头不动,百姓对皇帝和突厥人十分好奇,于是也围在外面,只有极少数人散开。

定勇侯府的坐台上,萧玉丽奇怪地询问旁人:“比赛都结束了,为什么圣人还是没走?”

“谁知道呢。”另一家的贵族小娘子撅起嘴,“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旁边突然响起尖叫,萧玉丽不悦地转过头:“三娘你做什么?有没有些大家体统?”

萧玉芒盯着场中,激动不已,就连程慧真也好奇地围过来,惊讶地瞪大眼睛:“表姐你看,表兄他们又回来了!等等,那不是梁王殿下吗?”

“梁王,齐王……啊呀,大驸马也在!”

这些贵族小娘子们都激动了:“他们要做什么?快看,王爷和大兄他们上马了,对面是不是突厥人?难道王爷要和突厥人比赛?”

许多人都做出类似猜测,随着几位王爷勒马往场中走,马球场外的欢呼一声比一声高。

皇室亲自和突厥对抗,队伍中还有两位新科进士,这种爆炸性的消息立刻传遍芙蓉园,没过一会,围在场外的人越来越多。

高台上,新安公主笑着说道:“三郎和四郎也真是的,想给突厥人下马威,调人来就是,何必亲自动手?”

“大姐你有所不知,方才要不是众人拦着,阿父就自己下去了!”

女眷中顿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几位公主笑的泪都出来了,容珂坐在新安身边,故意说道:“姑姑,亏你方才还埋怨三叔四叔,你看,姑父不也在也下面吗。”

新安公主的驸马似乎感觉到什么,勒着马回头,冲着帷幔的方向挥了挥偃月杆。

感受到大驸马的动作,队中其他几人也停下身子,朝公主们所在的高阁看去。

萧景铎随着众人回头,只见高高的阁楼上,绣着大团牡丹的屏风隔断了众人的视线,然而仍有些许模糊的影子映在屏风上。

萧景铎知道,那里坐着宣朝最耀眼的明珠,最鲜艳的牡丹,那里是,公主们的坐席。

萧景铎之前一直犹豫要怎么对处置程慧真,舞弊那场险事全是因她而起,如果程慧真是个男子,萧景铎早就下手教训他了,可是程慧真,到底是个姑娘啊。

萧景铎为难了很久,现在看来,此事不需要他来插手了。

无论这个叫夏风的丫鬟是太子妃还是容珂派来的,以这两人宫斗的段数,就是十个程慧真也玩不过。既然如此,萧景铎就把战场让给东宫,就让女人来处理女人吧。

董鹏和程慧真都已处理妥当,萧景铎终于暗暗舒了一口气,舞弊案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

女眷们兴高采烈地讨论出门要换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萧景铎还要去和白嘉逸等人彩排马球,没待多久就告退了。

等萧景铎走后,一个人余光往萧景铎这边扫了扫,然后就起身,静悄悄地走到外边。

吴家的一个侍女低着头无声地走到吴君茹身边,低不可闻地说道:“夫人,东西已经送出去了。”

吴君茹点点头,也压低声音道:“事关重大,一定要把信件完好无损地送到父亲手中,记住了吗?”

“记住了。”

吴君茹又看向萧景铎离去的方向,片刻后,冷冷笑了一声。

自从懿旨那件事情之后,吴家和吴君茹一下子疏远了很多,即使逢年过节吴君茹备下的节礼从不缺席,但吴家照常收下,却再也没有回过礼。

吴君茹曾想过把她的嫡母或者姐妹邀请到侯府来,她亲自和吴家人说这些事情,可是她的嫡母怎么都不肯搭理她,无奈之下,吴君茹只能冒着风险,让下人给她的父亲送信。未出阁前,吴君茹这个庶女和嫡母关系平平,但是却很得父亲看重,既然嫡母不回应,那吴君茹也懒得再拿热脸贴冷屁股,干脆直接去找自己的便宜父亲。

吴家虽然只是个不大不小的世家,但毕竟经营多年,在吏部也不乏吴家人供职。只要吴君茹想,让吴家的叔伯给萧景铎弄一些麻烦,甚至剥夺他选官的资格,还是不是手到擒来。

萧景铎,看起来这几年是你赢了,坏了她的名声,让她三四年不敢出门走动。可是事实上,她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损失。

定勇侯府里她还是无人敢惹的侯夫人,萧英和老夫人等人还是得看在吴家的面子上给她体面。在这个时代,只要吴家一日不倒,她吴君茹就会一直风光。

可是吴家怎么可能会倒,先不说吴家本来就是一个百年世家,后面更是站着清河崔氏、当今皇后,甚至连四皇子都是吴家的底气。无论世家相互之间如何内斗,一旦有人妄图染指世家的利益,立刻就会被所有世家联合打压,碾压得渣都不剩。就连当今皇上都不敢擅动吴家,萧景铎一个小小的进士,又怎么可能真正地打倒她这个吴家女呢?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吴君茹没法粉碎萧景铎的仕途,但是萧景铎也没法将她拉下来,甚至之后的许多年还要赡养她,恭恭敬敬地称呼她为“母亲”。有吴家在,吴君茹永远都会是风光尊贵的侯夫人,赵秀兰一辈子注定只能当影子,一个见不得光的、被休弃的影子原配。

每想到这里吴君茹就觉得快意无比,萧景铎不是想替他的母亲声张公道么,她倒要看看,萧景铎能不能扛过整个吴家的施压。何况,有她的儿子在,定勇侯府并不需要一个太出息的长子。

就让萧景铎再高兴几天吧,等过了新科进士最风光得意的这几天,萧景铎就会知道,官场,并不是有了进士出身就能混好。

萧景铎到达约好的地方时,马球场上已经有许多人了。

同榜的进士互称同年,在放榜到未授官这段时间,他们大概是最亲密最和谐的一帮人,无论游街还是参宴,这二十二人总要一起走,之后甚至还要一起在全城百姓面前表演一场马球友情赛。

这场比赛,真的是很让人头疼啊。

看到萧景铎来了,正坐在马球场旁边休息的几个进士连忙围过来:“哎呦萧兄弟你可算来了,快快上马,时间不多了,我们还能练最后一次。”

是的,这场被众多女子尖叫向往的马球赛,其实都是私下排练出来的。

萧景铎对此除了叹气只能叹气,他也不想这样,可是最为一年中最出风头的新科进士,某种意义上就是朝廷的脸面,他们总不能在马球场上坠了面子吧?所以萧景铎只能昧着良心给这场比赛设计动作,设计输赢。

萧景铎是这批进士中算是出身好的,时常能接触到马球,再加上他本人擅长马术,打马球也不在话下,所以整场排练中,他是绝对的主导。

而白嘉逸在这几年的拼命追赶中,骑术也大为增加,算是同年中除萧景铎外打的最好的人,所以白嘉逸就被分到另一队,好和萧景铎打配合。

毕竟,大家都是同年,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只有一方不停获胜啊。

他们又练了一会,许多细节都还没商量好,就有侍童前来通报:“诸位进士,该上场了。”

这些新鲜出炉的进士们立刻发出哀嚎:“啊,怎么这么快!”

萧景铎几人在芙蓉园的另一处马球场排练,听到侍童这样说,他们只能暂时停下动作,果然,外面已经能听到喧哗声和笑闹声了。

就连白嘉逸都慌了:“不是吧,这么多人?”

萧景铎拍了拍白嘉逸肩膀,白嘉逸叹了口气,拽着萧景铎说:“兄弟啊,一会看我眼色行事,不要发太难接的球,也不要耍帅,好吗?”

萧景铎沉默了一下:“你竟然觉得我发的球快?”

白嘉逸拎起偃月杆,作势要打他,萧景铎笑着勒马躲过。可是还没等他们笑完,另一个噩耗传来了。

“诸位进士大喜,圣人听说今日新科进士们要打马球,欣喜非常,带着突厥使臣一起来了!”

“哦不!”白嘉逸顿时惨呼。

全天底下最爱凑热闹的皇帝亲自来了,更有甚者还带来了拜访长安的突厥可汗。虽然说这是对萧景铎这些新科进士极大的殊荣,可是这份殊荣,委实不是很想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