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国子监同窗梁之鸿离世,黎清风在现场的表现十分可疑,我怀疑他和凶手脱不开干系,于是今夜暗中盯着他,没想到黎清风真的半夜出门,形迹鬼祟。我尾随他来到了这里,剩下的,郡主就都知道了。”
黎清风没有想到自己有一日会被别人说形迹鬼祟,他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该追究哪一条。最后,黎清风放弃纠结这一点,而是好奇地问:“我在现场表现可疑?怎么可能,我精心演练了好几次!”
萧景铎嫌弃地看了黎清风一眼,果然这个人有问题,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容珂也问:“你当时说了什么?”
“我说‘昨天和之鸿回学舍时他还好好的,不过一晚上罢了,他怎么会遭此毒手’,为此我还特意表现的十分悲痛,没有错误啊?”
容珂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黎清风:“你当初是如何通过大理寺考核的?竟然犯出这等低级的错误。”
“大理寺?”萧景铎惊讶,他猛地朝黎清风看去,“你是大理寺的人?你不是黎清风!”
黎清风叹气:“唉,实不相瞒,吾名李青云,乃是大理寺寺正。萧兄弟,我还是很想知道,我哪里露出了马脚?”
“你说‘不过一晚上罢了,他怎么会遭此毒手’,当时你仅是站在人群里,并没有上前查看梁之鸿的尸首,你怎么知道他是被人杀害而不是自杀?”
黎清风愣了一下:“血淌了满地,不是他杀还能是什么?”
“自杀就不流血了吗?”萧景铎语气淡淡地反问。
黎清风一时哑然。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所以我才问你昨日送梁之鸿回来后也没有发现异常,果然,你说因为下雪换了衣物,当时我本是怀疑,听到你这样说后就愈发确定,你早就知道梁之鸿死了,而且仔细查看过他的尸首,知道他被人一刀毙命。而且你那身被换掉的衣物,恐怕并不是被雪水打湿,而是沾染了血迹,这才不得不销毁。我本来怀疑是你对梁之鸿下了杀手……”
萧景铎朝容珂扫了一眼,继续说道:“现在看来,你虽然不是凶手,但也和梁之鸿牵涉甚广。那晚不知为何你又去了梁之鸿的屋子,进去后才发现他已经死了,你惊讶之下仔细翻动了梁之鸿的尸身,记下了诸多痕迹后才回自己的学舍,并换下了染血的衣物。可是你并不想让他人知道你的行动,等第二日,你故意从梁之鸿门前走过,装作自己才知晓此事,从而将自己的嫌疑洗脱。可惜你先入为主,心中已经知晓梁之鸿被人所杀,这才在言语中带了出来。”
“原来如此,竟然聪明反被聪明误。”黎清风苦笑,然后对萧景铎作揖,“萧兄弟年纪不大但心细如发,为兄佩服。不知道兄弟也没有兴趣来大理寺供职,为兄不才,或许可以给你走个后门?”
容珂坐在上首,听到黎清风的话也不生气,只是轻轻笑了笑,一双眼睛笑盈盈地看向萧景铎和黎清风。
萧景铎觉得容珂这个笑容恐怖极了,他连忙推辞:“不敢,李兄莫要说笑。”
黎清风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好罢,等萧兄弟改变了主意,一定要来找我啊!”
萧景铎预感再在容珂面前说走后门的事就要捅娄子了,他赶紧转移话题:“郡主,我的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不知郡主可否给我解惑?黎兄,不,李兄为什么会埋伏在国子监?梁之鸿又什么会惹祸身亡?以及……”
你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的从东宫跑出来,绕这么大的弯又想做什么?
容珂一手托着腮,依然是懒懒散散的模样,她突然说起另一件事:“你可还记得夏天的那场瘟疫?”
萧景铎无奈:“我自然记得。”药方还有他参与,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这场瘟疫来势汹汹,而且源头竟然在井水里。若是一口井染了疫病就罢了,可是城南许多井同时爆发瘟疫,这岂会是自然而为?”
萧景铎的神色严肃起来:“郡主是说,有人蓄意投毒?”
“对,有人将染了疫病的家禽投入井中,又靠井水传染给周围的民众。呵,被打了一次还不安分,竟然玩起这些不入流的伎俩……”
如果瘟疫是有人蓄意为之,那此事就非常严重了,恐怕之后的悯太子、鬼兵等谣言也是有人幕后推动。萧景铎问道:“百姓何辜,竟然要遭此毒手?不知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容珂没有说话,黎清风替容珂说道:“大理寺和东宫查了许久,我们怀疑,这件事是域外之人做的。”
萧景铎眼睛都瞪大了:“是谁?”
“回纥。”
这两个字说出来后,整个屋子都静默了。片刻后,萧景铎的声音响起:“那么梁之鸿此人,究竟是谁?”
读书圣地国子监居然发生了命案,这件事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梁之鸿死在学舍,这几日他的舍友请假,学舍里只有梁之鸿一个人,等同学舍的人回来,一开门就看到这样一副血淋林的画面。
后果自然可想而知,没一会,梁之鸿的学舍外面就围满了人。
“……听说梁之鸿是被人杀死的,伤口在脖子,一刀毙命,下手之人一看就是老手。啧,也不知道他一个老实本分的学生,是怎么惹到这些凶徒的。”散播八卦的学生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要我说,梁之鸿这些天惹到的人,只有一位……”
那天和梁之鸿发生争执的齐轩。
齐轩是侯府嫡子,而且还有一个在大理寺做高官的舅舅,如果是他□□,倒也说得通。
围观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嗡嗡声,这些学子各执己见,说什么的都有,但总的来说,基本所有人都认可一件事,梁之鸿的死,和齐轩绝对有关系。
白嘉逸啧啧摇头:“想不到啊想不到,国子监的学生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没有依据的事,不要乱说。”萧景铎不怕这些,又朝屋里看了好几眼,还是觉得哪里说不出的怪异。
黎清风走过来,看到梁之鸿的屋子外面围了这么多人,好奇地问:“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围在这里?”
人群中有人认出来这就是那日给梁之鸿解围的人,一个学生叹了口气,道:“黎兄节哀,梁之鸿他……”
黎清风瞪大了眼睛:“怎么会?”
他连忙扒开人群,挤到最里边去,隔着屋门,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倒在血泊里的人影。
黎清风脸上露出震惊和悲痛,他痛声道:“怎么会这样!我昨天和之鸿同行回学舍时他还好好的,不过一晚上罢了,他怎么会遭此毒手!”
旁边人知道黎清风和梁之鸿自那次解围事件后就十分投缘,两人相见恨晚,感情很好,现在刚认识不久的好友就这样惨死刀下,黎清风心里自然不好受。旁边的学生叹息,安慰道:“黎兄,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黎清风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萧景铎站在一边,突然问:“黎兄,你说昨日你和梁之鸿一起回学舍?”
“对,昨日我们在学堂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天色就黑了,我把他送回学舍后才走。”黎清风不解地看着萧景铎,“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萧景铎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轻轻笑了笑,摇头道:“无事,我只是想问问,昨日你送他回来时,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黎清风想了想,摇头道:“不曾。”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犹豫了一下。
“黎兄想到了什么,不妨直说。”萧景铎说道。
黎清风这才支支吾吾地说:“昨日我们很晚才回来,我将他送到学舍后就自己回房,当时已经很晚了,碰巧天上开始下雪,等我回到学舍后已经被打了个半湿。这样的风雪天按理不会有人出去,可是我出去倒水时,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黑影。当时下雪,风大,再加上隔得远,我没看清是什么人,但是从身形上看,倒有些像之鸿……”
“哦?”萧景铎意外地挑起眉,“梁之鸿回屋后又冒雪出去了?”
“当时太黑了,我没看清,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黎清风也很犹豫,最终摇头否决道。
白嘉逸跟在萧景铎身边,听到黎清风的话也觉得很奇怪:“昨天晚上那么大的雪,他出门做什么?”
还没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来,祭酒和大理寺的人就来了。大理寺的人立刻将众人驱离,并将梁之鸿的尸体和学舍隔离起来,祭酒也把众位学生赶去学习。
“都回去读书,不许再谈论无关之事!”祭酒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话中所指显然就是梁之鸿一事。他近似威胁地给众人下了禁口令,然后就随着大理寺的人进屋子去查看现场。
看热闹的学生只能悻悻地往外走,萧景铎等人随在人流中,也慢慢走着。
白嘉逸好奇心不死,他凑到萧景铎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萧景铎,你对这件事怎么看?你说昨夜梁之鸿出门做什么去了?”
萧景铎目光沉静,似乎正在思索什么。片刻后,他摇摇头,随意地说了句:“他说谎了。”
“啊?”白嘉逸震惊,“你说黎清风?难道昨日梁之鸿根本没有出门,是他出于某种目的瞎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