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法想了想道:“你虑得很是,现都永平五年了,按着资历来罢:潜邸时候就伺候的进两阶,去年大挑进来的进一阶,往后以为成例,凡三年大挑过后,第二年大封六宫,使旧人进位,三品以下的每三年进一阶,三品以上的每六年进半品。至于小蘋,封无可封,也就不必再封了,赐凤冠、凤钗吧。”
臧皇后抿着嘴儿笑道:“还是皇爷周全,那潜邸时候伺候过却没给名分的那几个,就都封到九品上吧,不管是常在还是夜者,总算不是奴婢了。有空出来的位置,再挑人补上就是。”
郗法道:“你说得很好,就这么办,要是有不决处,往报两宫母后定夺就是。”
他忽然醒过味儿来:“你这不是心里都有数么?怎么倒要急可可地请朕过来拿主意?是了,”郗法笑道:“是不是为了孔雯?令嘉昨儿来找你哭了?”
臧皇后笑道:“哪里就至于哭了呢?她气得了不得倒是真的——谁家奴婢能这么打主子的脸呢?后来妾又探知,不光阿沈,旁的几个小答应、家人子们也受过孔雯的委屈,只是都没阿沈性子烈,不敢和我诉罢了。”
郗法沉默不语,眉头微皱。
臧皇后继续道:“因此妾想着,横竖也该是大封六宫的时候了,竟不如干脆给孔雯一个名分,要不然她这性子又要随着皇爷的驾去欺负别人,反闹得不可开交。小主们计较吧,失了身份,不计较吧,又气得慌。给她个名分,不光她得了实惠,也好用宫规管束管束她。皇爷看,就依着当年红叶与红云的例,给她个常在,如何呢?”
郗法道:“她果然欺负过别的妃嫔?”
臧皇后道:“皇爷自己算算在宫妃们宫里幸过孔雯多少回?妾反正是不知道的。”
郗法叹了口气道:“是朕宠坏了她,”便执起臧皇后的手道:“幸亏家有贤妻。”
臧皇后脸上一红,道:“妾这点微末本事,哪里就敢言‘贤’了呢?”
郗法叮嘱道:“孔雯年纪还轻,面皮薄,你不论放她到谁的宫里,只管以道理说她,不要忒粗鲁了,她是会听的。”
臧皇后心中冷笑,面上却道:“妾记得了。”又不动声色道:“今儿妾又往从前那几个受过孔雯委屈的孩子那里赐了些金珠锦缎,皇爷也别忘了抚慰她们。”
郗法一想,孔雯都二十一了,沈令嘉还不到十六,究竟是谁年轻?怎么年幼的倒知道容让,年长的反倒不知道了?便道:“朕记得了。”一句好话都不为孔雯说了。
施阿措来瞧她的时候嘲笑道:“你如今就是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美得找不着边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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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正是正月初五,春节假的最后一天,合宫都在为昨晚上沈长使越过姜宁训去伴驾的事议论纷纷。沈令嘉送了郗法出门之后就袖子一撸去了长秋宫,路上遇见好几个与她一道进宫来的低等嫔妃,都陪着笑与她献殷勤。
沈令嘉只是不理,一路疾行到了长秋宫,后头已经没人跟着了,她一见臧皇后便扑过去跪下大哭道:“娘娘救救嫔妾吧,妾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她向来是个知情识趣懂大体的人,猛可地这么一哭倒把臧皇后吓了一跳:“怎么了?快起来!”春水已经去传了洗脸的家伙事来了。
沈令嘉由着绿波把自己扶起来,口中呜咽不停道:“妾也是金陵士人之女,正经大挑进来的秀女,皇爷的长使,如今倒要被个奴婢骑在头上了!”觑着左右都是臧皇后与自己的亲信,不怕丢人丢到外头去,便一五一十将昨夜里孔雯不守规矩,在妃嫔宫里邀宠的事说了。
臧皇后松了一口气,先斥道:“为了一个奴婢,倒在这里慌慌张张起来,你的规矩在哪里?”
沈令嘉啼哭不已,只管谢罪,并不说话。
臧皇后又心软了,道:“这孔雯原是在潜邸时就一路伺候过来的,她打十五岁上跟了皇爷,向来老实知事,并不多要恩宠,这一回想是一时糊涂。你是主子,她是奴婢,你不要和她计较。”便命开了自己的胭脂匣子来,□□水带着沈令嘉道侧殿里去上妆。
一时春水替她梳妆毕,又重梳了个飞仙髻,将两鬟高高地立起,带到臧皇后面前去看。臧皇后左右看看沈令嘉妆容得体,并不像才哭过的,便从自己的妆奁里挑出对儿宝石满嵌的凤钗亲手替她戴上。又亲自折了窗下一枝西施粉,替沈令嘉簪在发髻正中间,低低垂着,半掩额际,十分婉约娇柔,惹人垂怜。
沈令嘉故作惊讶道:“娘娘……”
臧皇后笑眯眯拍了拍她的手,道:“这么着打扮真精神——你乖乖的,改日我叫孔雯去与你赔罪。”
沈令嘉见好就收,羞涩垂首道:“一切尽凭娘娘安排。”
两人便又闲话一回,沈令嘉问了些银作局的人情世故,又夸赞班虎儿能干,多亏了主子娘娘调理得好。
臧皇后笑道:“得啦,一会子小蘋与拂云还来请安呢,万一问起来,又是你的没脸。你快回去吧,我□□水给你开后殿的角门,你从那儿出去。”
沈令嘉含羞带愧道:“是妾莽撞了,这一大早起的,竟白劳动了娘娘一场,真是罪过了。”便要跪下请罪。
臧皇后莞尔道:“原不是你的错,怎么你倒在这里赔罪呢?别麻烦了,找她们玩去吧,正月里,休丧气,喜兴些好。”
沈令嘉又行了礼,这方慢慢地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