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洛愣了愣,又看着这张纸条上格外敷衍的电话号码,上面竟然有四个相同的数字是连在一起的,就好像是那种售楼部和卖酒的地方才会有的号码。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下交警才赶过来,不过看到两个车主貌似已经和平私了了,顿时又松了一口气,于是催促这骆洛赶紧将车从这条主道上开走,不要再造成交通拥堵。
剩下的路,骆洛一个人平安无事地开到了婚礼现场。
她把车歪歪扭扭地停在停车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车库里的每一辆奔驰车都认了一遍。
确认没有刚刚那辆之后,她有些疲惫地微微叹了一口气。
或许真的只是她想多了而已。
进了婚礼大厅,有许多穿着军官服的人,原本应该梦幻热闹的婚礼突然多了几分严肃正经的色彩。
不过好在王渠带着他的一群朋友过来捧场,婚礼开始之前还是十分活跃的。
且不说付宛卉是王渠朋友的姐姐,而且新谊跟付氏传媒一直有密切的合作关系,所以能在这里见到他们一帮人,也不奇怪了。
王渠看到骆洛,立马处于老朋友的照顾心理,把她拉到了“狂欢一派”的阵营之中。
“叶莞尔说你不是早就出发了吗,怎么现在才来啊?是不是路上有什么艳遇,把我燃哥忘得彻彻底底了?”
自从王渠没有了付燃调侃之后,整个人是愈发嚣张狂妄,但凡是遇到一点熟人都要打个嘴炮调侃几句。
何况骆洛一直都是王渠的重点调侃对象,不过还好有叶莞尔帮忙罩着,每次他一开始说那些不正经的话,叶莞尔就会替自己动手教训他。
这下,叶莞尔手上又是一棒槌把王渠的脑袋,拿起一块火龙果就把他的嘴给堵上了。
骆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车技不好,路上出了点事故,所以就迟到了。”
叶莞尔笑了笑,前一秒对王渠有多泼辣,这下看着骆洛的脸就有多温柔:“骆洛,听说你还去学车了啊。话说我上大学那阵子也一直想去学的,只不过后来一直在拍戏没有时间。早知道我就应该把那部赛车戏接下来的,这样我现在就又可以多一项技能了——”
骆洛也笑了笑,正想说话,又被王渠给抢了话先:“不是,你想学车你怎么不跟我说,我车技那么溜,你都体验了那么多次,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这话……
连骆洛都听到里面有“污污污”的画外音了。
整桌的人更是差点没笑喷出来,直夸王总“没羞没臊”,又夸叶莞尔实在是“有福气”。
叶莞尔整张脸涨得通红,死死地瞪着王渠,“王蛐蛐,你有种再说一遍?要不要我再帮你说得具体一点,好让所有人都知道王总你的威武雄壮?”
王渠顿时就不敢吱声了,叶莞尔开放起来也非寻常女子。
他低头默默笑了笑,又讨好地给她的碗里夹了一点菜。转头又埋怨起这桌上别的人,“你说你们一个个的,我刚刚说什么了,我说的是车技!想得一个比一个歪,我啊呸——”
“想歪的人到底是谁啊?”叶莞尔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
看着王渠和叶莞尔打情骂俏的模样,骆洛也被逗笑了。
不过要是付燃在这,听到这种段子,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估计只是跟着人们稍微咧嘴笑一笑,连牙齿都不会露。
莫名想到付燃,骆洛的眼神又平添了几分落寞。
没过多久,婚礼就开始了。
在一曲悠扬清婉的小提琴曲中,付忱身为挽着新娘纷纷入场。
付宛卉穿着一身洁白复古的婚纱,挽着身边高大挺拔的男子,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走了进来。
戚云大概是习惯了这种严肃的表情管理,在这么温馨甜蜜的场合表现得格外紧绷,或许是过于紧张,脚步看起来都有些不自然。
当付忱把付宛卉的手交给他的时候,两个男人的眼角里都有些湿湿的。
唯独付宛卉的脸上却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洋溢着难以言表的甜蜜。
仿佛在付燃消失的这一段时间内,付宛卉进行了一次重生,抛下以前放不下的一切,拥抱了崭新的未来。
司仪动情地讲述了这一对恋人相识相知,最后走入结婚殿堂的故事,直到他们交换完戒指相互拥吻的那一刻,骆洛的心里也有些难以抑制的感动。
付忱身为一个继父,应该不止是处于法律上的义务照顾付宛卉。至少这一刻,他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真正的女儿。
而付宛卉,在错误的感情中沦陷了那么久,却时来运转,找到了这辈子能与她相爱相守的人。
衡量付宛卉前面这三十年来看,这个戚云或许不是她最爱的男人,但以后,应该是她最合适的那个人。
骆洛总觉得付燃会是在看着这一切的。
毕竟这是他的姐姐,不管他曾经对她的姐姐是怎么样的态度,她觉得他们之间都是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感情在的。
于是,她咻地站了起来,看着偌大的婚礼现场,寻寻觅觅,却什么都没看到,又怔怔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旁边的叶莞尔早已经哭得一塌糊涂了,王渠轻搂住她的肩,凑到她耳边信誓旦旦地说:“到时候我给你办一个更大,让你这辈子都哭着离不开我——”
叶莞尔一秒破功,“切”了一声,白了王渠一眼。
婚礼就在这么嬉嬉闹闹甜甜蜜蜜中结束了。
骆洛一看表,已经晚上九点了。
她到停车场打算把自己的小车开出来,却莫名地发现早上那个被撞歪的车牌已经变正了,连上面被蹭掉的漆好像都被喷了新的。车子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剐蹭过的痕迹。
同时,雨刮器上还夹了一张汽车保险的宣传单……
自从骆洛搬回到出租屋之后,生活中已经很难再出现付燃的痕迹。
他好像是彻底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连一缕烟都不剩。
为了那些仅存给她念想的痕迹,她好多次甚至有想要搬回去的冲动,因为那些痕迹恰恰是她最为留恋之处,可以让她真实地感觉到付燃的存在。
可是为了能够逼付燃出来,骆洛还是忍住了。
终于,看到这辆莫名其妙被修好的车,她坚信……他一定就在自己的身边。
她想到了什么,忙上车里去找倒了那张早上司机给自己的奇怪的电话号码
她立刻地拨了过去。
“嘟——”
“嘟——”
“嘟……”
第五个短暂的“嘟声”之后,电话被接了起来。
骆洛没想到电话真的能被接通。
一开口说出“喂”的那声的时候,她的语气就有些哽咽难以自制了。
“付燃……是你吗?”
她吸了吸酸酸的鼻子,激动的情绪实在是有些压不住。
电话那头没有声。
骆洛却笑了,更加激动地说:“付燃,付燃……是你对不对?对不对?!”
她微微抬起头,就看到一个握着手机的男人就站在停车场的一根柱子后面,对着她,微微笑着。
她愣了愣,来不及仔细去辨认细节,泪水已经止不住,夺眶而出。
下一秒她的脚就已经止不住加快速度朝那人走了过去,越走越快,最后是跑着冲了过去,一把扑过去抱住了他。
仿佛晚一点,他就又会消失不见。
或者怕,这就是一个无数次会出现在她梦境人的幻影罢了
“你终于肯回来了……”
骆洛已经泣不成声,手紧紧抓着他的衬衫,抓出了好几道褶子。
付燃沉默着,渐渐地也伸手去抱住了她,将哭得一塌糊涂的她,紧紧地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能感受到她起伏不定的呼吸在自己的胸口一点点平静下去,眼泪几乎都已经要把他身上的大衣给浸湿了。
他原以为他不会再有勇气重见天日的那一天,至少是三年之内都不会。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却又无能为力,也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他爱的人。
但是抱着她的这一刻,他还是觉得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了。
骆洛哭着哭着,突然用力地抬起手,最后却只是轻轻无力地落在他的胸口,一开口的时候,发现女人对真正在乎的人娇嗔发脾气的本事是与生俱来的,根本不需要训练。
“你不是躲着我吗?你不是想把自己藏在一个谁都看不到的地方吗!你都不要我管你了……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她没法冷静地考虑他的什么苦衷和境遇,被“抛弃”了那么久,肚子里有一大团火要喷出来,可鼻子实在是太酸,哽咽着只得将剩下的那些话化作一拳拳软绵绵的动作,胡乱地打在他的身上。
付燃看着她哭着骂着,心里被牵扯得有些难受,可眼角还是渐渐地笑开了。
来不及在她的面前做太多的忏悔,他到底也是没有忍住情绪的翻涌,低下头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又顺着她的眼泪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嘴角。
“你的车技这么懒,怕你回去的路上又出什么意外。我想了想,为了防止我给你收拾更大的烂摊子,还是由我来当你的代驾,带你回家。”
“那你……你还走吗?”
“不走了,你知道我一直都在。”
(全文完)
一晃,竟然过去了半年。
这天,一家新华书店内。
正热火朝天地举办着一场新书签售会,差点使得这半条街道的交通系统都瘫痪了。
不得不说,这场签售会是给江城格外严寒的冬天中增添了一把温度。
电视剧《入眠》开播之后火了一把,已经荣登两个星期的收视冠军,《入眠》实体书也趁机随着电视剧的热播火了一把。再加上骆洛的新书最近也出版了,一时间各大书店的畅销书c位上都摆放着粉红小骆驼的小说。
因为书籍销量很好,于是出版社就决定和书店合作,特别邀请她来参加了这么一个活动。
骆洛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张小桌子中,被人群包围在里面,认真地捏着笔一个个签下自己的笔名,微微皱起的小眉头,略显得有些吃力。
一想到当初她就不应该通取这五个字的笔名的,签名签起来实在是太累了……
哎。
骆洛还是面带微笑地又签完了一个名,将书页叠好,交给了对面的小女生。
那个女生亮眼冒着星星,双手接过签名书,不顾后面还有一堆人在排队,激动地说:“太太太太,我们合张影吧!我真的好喜欢你哦!我是你的老粉了,在《入眠》火之前我就已经把你的所有书看了好多遍了呢!太太太太,可以吗?”
“额。”
骆洛尴尬地笑了笑,她上镜是真的不太好看。
但是她也没怎么纠结,更没理由拒绝这么热情的粉丝,正好手有点酸,于是她放下笔把脑袋凑了过去,面部僵硬地笑了笑。
粉丝的手机中就留下了她皮小肉不笑却不影响可爱的一张图。
“谢谢太太!你好萌,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骆洛也低声害羞地说了句:“不用谢。”
她鼓着腮帮子“呼呼”了两声,坐回到位置上,又继续签名。
她以前也从来想过自己也会有一天见这么多人,也面不改色了。已经坚持了快要两个小时的骆洛,也对自己由衷地佩服起来。
要是卢医生看到了,肯定也会变着新花样夸自己几句的。
“大大,你要不再给我写一句祝福吧,我过段时间就要结婚了呢。”
经常有读者过来会跟她说让她多写几句祝福的话,一般是充当什么高考锦鲤、或者是送女朋友表白的。
骆洛也都是有求必应,反正她觉得自己的字不值钱,要是能让读者开心就足够了。偶尔还能充当锦鲤,那就更好不过。
听到这个读者说要结婚了,骆洛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才在书籍的首页中心写下了“甜甜蜜蜜,长长久久”这八个字。
好像在婚礼上她只会祝福别人这个了。记得上次在徐贝贝的婚礼上,她写给人家红包上的祝福也是这个。
加上自己“粉红小骆驼”的签名之后,骆洛双手把书递给对面的读者,抬起头却意外地看到了付宛卉的脸。
她愣了一下,想起她刚才对自己说的话,不由得惊喜地笑了笑。
“你要结婚……”
付宛卉眨了眨眼睛,示意后面还有好多人排队,余晖接过书,也含笑跟她说了声“谢谢”。
一个小时之后,签售会终于结束了。
在连续签了近一千多本书之后,骆洛感觉自己的手已经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随着工作人员把活动的场地给撤走了,她不着急走,就在书店翻翻书,无意中看到付宛卉也还在书店的一隅翻看书籍。
她愣了一下,忙过去打了招呼。
“宛卉姐……”
付宛卉放下书,对她满意地微微一笑,“活动结束了啊,我正是在等你呢。看你近段时间恢复得挺不错的,这么大的场面一点都不怯场,都能现场给读者签名了,真厉害。”
说着,她就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份精致的大红结婚请柬,递给了骆洛。
骆洛一笑,也接了过来。
打开一看,新娘是她,新郎则是一个叫戚云的人。
付宛卉看到骆洛盯着新郎的名字,忙害羞地解释道:“哎呦,其实这个戚云就是我上次碰到你的时候,那个男人啦……”
骆洛点头,长长地“哦”了一声。
她想起来了,就是两个月前,她在超市撞见了付宛卉。
然后就看到她跟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在一起。
那个男人样貌还算不错,主要是个子非常非常高,好像都赶得上超市最高层的货架。连付宛卉一米七的身材站在他身边,都觉得是小鸟依人。
不过那个时候两个人看着都还挺拘谨的,应该是初步认识的阶段,没想到这么快竟然就要结婚了!
“其实两年前父亲就想把他介绍给我了,他是我的相亲对象,只不过当时我不是还没放下……但是还好,我没有错过戚云,在奔三前夕成功地把自己嫁出去了。他这个人是当兵的,平时有些不大解风情,不过我年纪也大啦,就不挑那么多啦。”
付宛卉淡淡笑着,自己开着玩笑。
骆洛觉得她最近是真的有些不一样了,虽然说是马上三十岁的人了,可整个人上上下下多出了一股少女的气息。
比以前任何一次看到她都要显得年轻。
看来付宛卉虽然嘴上这么嫌弃她的未婚夫,这个戚云实则应该很宠她才对。
骆洛淡淡笑了笑,也替她感到开心,“恭喜你啊。”
“对了,骆洛,付燃最近有没有联系你?”
付宛卉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了声音试探着问她。
骆洛顿了顿,还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付宛卉也耸了耸肩膀,无奈地道:“家里也联系不上他,真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这日子没有他跟我斗来斗去的,总觉得自己也开始活得平庸了起来,你看我竟然都沦落到借鉴普通妇女的生活轨迹,开始想着结婚安家了,连工作升职什么的都提不起兴趣。”
骆洛抿了抿嘴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这半年来付燃也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管她用什么方式联系他,他都不会出现,甚至一点回应都不会有。
可她总觉得付燃一直就在身边——他在跟她玩捉迷藏。
比如只要她连续吃了两顿以上的外卖,冰箱上往往就会多出现一张警告的纸条;
再或者可乐有的时候会格外亢奋,跑到骆洛跟前来玩它以前经常跟付燃才玩的游戏;
……
她不久之前买了一辆小电驴,有一次小电驴的一个车灯杯撞坏了,第二天就又莫名其妙的好了;
就在前天,有人还不署名给她寄了一个精美的草莓蛋糕。
她知道他还在。
只是他还没有准备好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她后来仔细想过这件事。
以前骆洛知道自己的心理状态不好,导致她一直有语言障碍。这么多年来她努力想让自己变得积极向上,变得跟普通人一样,后来在付燃的帮助下她成功了。
可是她却一直没有注意到付燃心里头也有隐疾,这种隐疾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爆发——
何况他是这么一个善于伪装的人,就算心里真的有什么难以消除的疙瘩,又怎么会有机会轻易让人察觉到他的异样。
连卢絮舟身为心理医生,跟付燃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也从来没有发现过他有什么问题。
以至于真的发生了什么他觉得自己无法处理的问题之后,他只能把自己藏起来。
骆洛之后咨询过卢絮舟,她说这种逃避性人格,是很有可能发生在付燃这种看起来很完美事业又相当成功的人身上的。
换做一般人,可以去开导他们,引导他们。
可是付燃如果是想把自己藏起来,没人能够找到。
骆洛只能继续等。
要是半年不够,那就一年一年的等。
总有一天,他会出现的。
而且最近付燃在自己生活中留下的痕迹,越来越频繁了。
这是个好迹象。
她相信,这一天的到来应该不远了。
公交车的站牌上此时还挂着电视剧《入眠》的宣传海报,而且还是付燃单人的海报。
虽说他已经宣布退出娱乐圈了,但是到处还能看到有关的信息。在很多粉丝和期待他的观众眼里,他只是去休假了,他也没有离开。
海报中的他穿着一件白衬衫,梳着乖巧的顺毛头,看起来就是个格外清新阳光的少年,可是他的眼神中却有着与他外型不大匹配的阴鸷,好像有着无数等待人去挖掘的故事。
骆洛刹那间好像突然明白了,明白付燃当时为什么要挑选男二号这个角色去演,或许是他觉得这个角色与高中的他很像。
准确的说,是很像高中骆洛心目中的他。
过了一会儿,公交车到了。
她收起这些无用的思绪,就拿着自己的东西准备上公交车回家。
今天的公车有点挤,已经没有多余的座位了。
骆洛只好拿着一些书站在车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