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悠悠而过,逐渐接近学期的尾声。
某天周末出门,衡玉淘到一把成色不错的七弦琴。周一早读前,她在班群里发消息,安排同学拿着作业去音乐室上课,顺便让一个男生过来帮她搬东西。
最后打开门,来的却是莫洺、苏言、岳寒三人。
衡玉把通道让开,让他们走进来,也没锁门,直接让门大敞着,“又没请你们吃饭,这么积极干什么?”
其实莫洺等人只是有点好奇老师住的地方,结果走进来才发现,布置非常简单,东西少得可怜,看着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七弦琴被摆放在墙角,岳寒走过去的时候随意往周围看了一圈,刚好看到卧室里摆放在床边的梳妆柜。他望着衡玉卧室里那空荡荡的梳妆柜,再想想他妈和他姐梳妆柜上摆放得密密麻麻的各种护肤品化妆品,忍不住吐槽,“老师,你能活得精致一些吗?”
苏言在岳寒后头,见他停下也跟着止住了脚步,顺着岳寒的视线望去,嘴角微抽,“老师你是不是因为炒股亏了所以买不起护肤品化妆品?阿洺家旗下就有专营的化妆品牌子,让他明天过来的时候给你捎带一些吧。”
衡玉:“……我在你们眼里很穷吗?”好像突然知道了为什么她上个月的工资高得有些不正常。
莫洺三人默默仰头看天花板不说话,以实际行动告诉衡玉他们的答案。
他们之前旁敲侧击过老师买了哪些股票,后来还特意关注了一下后续,那几支股票暴跌,他们老师肯定亏得血本无归了。
他们的表现让衡玉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即使她解释她不仅不穷,还很有钱,这三个人也不会信她,还有可能觉得她是死鸭子嘴硬。
不过学生要献殷勤,要给她涨工资,她怎么好意思拒绝他们的心意呢。
她一定会好好花掉这一笔心意的。
撇开这个话题,衡玉指着墙角的七弦琴道:“把它搬到音乐教室。”
七弦琴不算大,莫洺上前小心把它抱在怀里。
到了音乐教室,她亲自接过琴将它固定在琴架上,手指略拨弄两下试了试音色。
那架势一看就很专业。
衡玉坐好,手指搭在琴弦上,面向全班同学道:“这是本学期最后一节语文课,没什么好说的,就给大家弹一曲吧,弹完之后你们就好好复习。”
曲调流畅,疏朗明快,是一首极为欢快的曲子。
《折柳》而送,明明是一首送别的曲子,整首曲子的编曲却不染半点悲意,反而带着一种“莫愁前路无知己”的洒脱释然。
在同学们还沉浸在音乐中时,衡玉已经抱着七弦琴离开了。
那也是莫洺等人最后一次见到衡玉。
她早就在上这节课之前就已经向学校那边递交了申请,学校那边不知道谁打了招呼,反正很快就把她的辞职申请批复下来了,而且莫洺等人一点风声也没收到。
当时莫洺他们觉得衡玉的房子很空荡,是因为里面很多东西都已经搬走了。
衡玉辞职的消息莫洺他们是在考完期末考后才知道的。
考完试后,岳寒几人难得没有开始彻夜狂欢,而是碰了个面好好聊天商量。
田雅清从桌子上随手拿起一罐饮料,边把饮料拉开边问道:“你们说,老师为什么不告而别?她还能去哪里啊。”
岳寒和苏言吃着东西,也在沉思这个问题,三人凑在一起,时不时嘀咕一两句交换彼此的想法,但半天都猜不出为什么老师要突然辞职离开。
“老师现在在南衡呆得不顺心吗,有我们在,肯定没哪个臭崽子敢欺负老师啊,她怎么就想着换工作了呢。”岳寒抓了抓头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发泄一般狠狠舀了一大勺芒果班戟进嘴里。
苏言眼神飘忽了一下,“难道是为情所伤,所以决定换个地方治疗心伤?”
岳寒、田雅清听到苏言这个猜测,再想想他们老师某些时候特别大魔王的一些做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完全不敢想象这种可能性好不好!
莫洺坐在沙发角落那里,手里握着一罐啤酒,他微垂着头,细碎的刘海悬在眼前,遮住他眼中的情绪。
田雅清见莫洺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伸手推了推他,“莫洺,你好歹说句话吧,这么一声不吭的干嘛啊。”
被这么一推,莫洺才换了个姿势。他两手往沙发后背一搭,翘着二郎腿,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懒洋洋道:“这一个学期,你们感觉学得怎么样?比如说阿言,你爸一个月前不是给了一家小公司给你练手吗,你现在感觉能应付得过来吗?”
在场的四人都是未来家族企业的继承人,根本没一个是傻的,被这么一点瞬间就猜到了莫洺话中的意思。
岳寒摸摸下巴,“你是说,老师是觉得她已经把能教的都教了,所以就这样离开了?但问题是,如果没有学会怎么办,她难道不应该多教一教我们吗!?”
剩下的路哪里是靠教的,那是要自己从实践中一步步走出来的。他们那位老师,已经把最重要最核心的东西都教给他们了。
“如果没有学会,只能说明你蠢了,能怪老师没教好你吗?”田雅清一向是衡玉的忠实小迷妹,忍不住呛了岳寒一声。
她才是在场四人中最难过的一个。她好歹也是老师的语文课代表,结果衡玉离开之前竟然都没有和她打过招呼,她当下整个人就不好了,不然也不能一考完试就把莫洺他们拉出来。
岳寒眼睛一瞪,就要回怼过去。
田雅清哪里怕他,一拍桌子把眼睛瞪得更加大。
岳寒:“……”行吧,他才不是怂了,他只是好男不跟女斗。这么自我安慰,岳寒默默缩回到苏言身边坐好。
田雅清气势汹汹,把矛头转向莫洺,“那你猜一猜,老师她离开南衡后去了哪里,打算做什么?”
莫洺突然缓缓勾起唇角笑起来,没有回答田雅清的问题。他从沙发上站起,伸了个懒腰,把搭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拿在手里,“别聊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率先大步走出包厢,田雅清气得要死,在他后面大喊了好几声“莫洺”。
岳寒、苏言相互对视一眼,也决定开溜了。
眼见岳寒两人也要走了,田雅清也顾不得生气,把自己手边的小包拎起来,三人追着莫洺一道离开了。
几年后,莫洺西装革履在酒席上应对自如,谈判桌上不卑不亢占尽优势时,都会想起那个仅仅教过他们一个学期的语文老师。
从小到大,他一向看人看得清,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看到了那个老师温和笑意里的淡然疏离,但后来却越来越看不懂她。
尤其看不懂她想要什么。突然出现,教导了他们如此多东西,然后没有任何预兆,突然离开。
但那重要吗。
莫洺手里握着公司今年在公益投资方面的项目方案,让秘书将衡玉从小生活的那间孤儿院也加到公司资助的名单里面。处理完这一份就翻开下一份策划书,确认无误后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