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睁开眼没有说话,静静望着峰下。
细微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响起。
一个青色衣裳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望着陆沉,微微一笑。
赵华顿时站直了身体,一脸严肃。
青鸾峰峰主李海洋轻轻挥了挥手。
赵华一溜烟小跑了出去,然后躲在峰侧的一块岩石身后,小心翼翼露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
“好久不见。”
李海洋负手而立,打量着被困在里面的陆沉,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笑容,说道:“是不是好奇你的那帮朋友怎么一下子都不见了?”
陆沉说道:“那你找到新剑了吗?”
李海洋闻言脸色瞬间阴沉,半响后冷笑一声,缓缓深处一根手指,说道:“十年前,也就是天启二十六年,你杀害陆家三十六口,一个不留,却没有想到这一切全被邻家一个与你同龄的孩子看见,事情败露,于是远走他乡。”
“但是,这仅仅是第一件事。”
李海洋伸出第二根手指,沉声道:“天启二十九年,也就是案发第三年,你还潜入漠北善德宗,故意伪装成落难少年,结果在大年初一的夜晚将善德宗宗主鞭打之死,还将宗内八个门徒活活烧死,整座善德宗成为一片废墟!”
张华在石壁后面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
“善德宗是大唐亲认的道门,宗主南海更是我北方德高望重的前辈!声望极高!”
李海洋大袖一挥,怒喝道:“陆沉,你倒是好大的胆子!难道真想找死不成?!”
声音如气浪轰然散开,吹散了无数云雾,震人心魄。
陆沉在场中却连眼皮却没有抬一下,说道:“然后呢?”
“然后?”
李海洋没看见对方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些遗憾,接着换成一副笑脸说道:“没然后啦,你难道还天真以为杀掉几个凡人能跟杀掉一位德高望重的修行者相同?现在剑阁甚至没有人敢当众为你说话,牢峰方圆百里内更是不得靠近一人。”
“而你呢?半个月后等这次把去往大唐书院的弟子名额给定下来你就会在洪武大台上被我亲手断去古剑,废其修为,再被送往大唐定罪。””
李海洋弯腰俯身,笑眯眯说道:“怎么样?刺不刺激?”
陆沉咧开嘴,笑容灿烂,说道:“我等着你。”
“死到临头还嘴硬,真是有种。”
李海洋眼神冰冷,笑容却玩味,“不过也要感谢你,你参加这次比赛的名额如今已被我青鸾峰拿到,也算是你出的一份力,陆沉啊,你总算做了件好事。”
陆沉没有说话。
“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日子。”
李海洋大笑着离去,在半路突然转头,问道:“你听见啦?”
赵华死命摇头,说道:没”
砰!
赵华身体突然重重砸在崖壁之上,重重吐出一口鲜血。
“我这个人最讨厌说谎的弟子。”
李海洋走下峰顶,淡淡说道:,“下一次还看见你跟里面那家伙如此亲近,打断你的狗腿。”
脚步声逐渐远去,峰间一片沉寂,甚至有些压抑。
鲜血流了一地,赵华脸趴在地上,双拳紧握,看不清表情。
陆沉在里面默默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陆沉看见这一幕,脸色古怪。
当年在洛阳峰时他说过板砖是除剑外最好的防身武器,但是他没有想到梦意潇真的拿了一块板砖,并且动作还如此的熟练。
梦意潇随手将板砖丢在地上,双手叉腰,一脸骄傲的说道:“陆沉!我都知道啦,所以我来救你了。”
嗓音酥软人心,甜如浸蜜。
仅仅几个月没见,陆沉发现梦意潇那圆润的脸蛋又消瘦了不少,彻底变成了瓜子脸,身姿开始修长起来,一身红绫缠绕全身,袅娜娉婷。
他有些短暂的出神,原来这个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如一朵出水芙蓉,不出意料,再过几年又是一个足以祸国殃民的倾国女子。
好像和当年那小妖精一样。
陆沉眼神带有一丝暖意,摇头说道:“这里阵法太强,你救不了我。”
梦意潇不解的眨了眨眼睛,伸出双手向前,结果果然碰触到了一股肉眼看不见的无形屏障,她运转全身灵力,最后整个身体都趴在了屏障之上,嘴里咿呀咿呀的出声,忙活了半天脚步却还是未靠近半分。
陆沉只是带着笑意看着这一幕。
梦意潇气喘吁吁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在胸前,愁眉苦脸问道:“那怎么办呀?”
看见她这副可爱模样,陆沉本有些压抑的心情稍微好了点,笑道:“总会有办法的。”
梦意潇想了想,然后使劲点头说道:“你说的对!”
接下来的时间,梦意潇坐在一旁说着些芝麻绿豆大点的事情,比如灵狐小白在东阁跟山脚那条大黄狗成了好朋友,整天山上山下乱窜,又比如柠蓉蓉跟她也成了好朋友,两个人没事就经常跟在大师兄屁股后面读书,还有小溪里那条金鲤越来越大了。
小姑娘说了很多事,可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关于陆家大宅的事情。
因为在她的心中,这个事情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陆沉默默听她说完这些,才示意时间差不多了让她下山。
“我明天再来看你!”
梦意潇很是洒脱,拍了拍屁股又蹦蹦跳跳朝山下走去。
不到一会,地上就传来了细微的哀鸣声。
“哎哟,刚才刚才咋了?”
赵华右手按着后脑勺,挣扎着醒来,迷迷糊糊的望着陆沉。
陆沉望了望峰侧上方,说道:“有块板砖掉了下来。”
“哈?”
赵华望了望身旁,果然有一块板砖丢在地面,不解道:“奇了怪了,老子真这么背?”
似乎陆沉在哪里,哪里总不会缺少热闹。
赵华没有想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都会有来人络绎不绝的一天。
东阁景畅,韩少宾,南阁沈墨凰,甚至是西阁极被看好的天才弟子李亦寒都来过。
最让赵华感兴趣的还是沈墨凰那个看着年纪挺小的小师叔,每天准时来准时去,一呆就是一天,也不觉得无聊。
可每次看见她朝着自己露出笑容,赵华总觉得后背一股凉意,也不知道是啥关系。
又是一日,看着那个小丫头在峰下逐渐消失了身影,赵华没来由松了口气,然后转过头打量着那个盘膝坐在地面的家伙,眼神复杂,有些感慨,有些可惜,又有些钦佩。
这些天里来了很多人,说了很多话,都对陆沉这次即将面临的处境很不看好,甚至可以用严重来形容。
但是这家伙永远都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待在这巴掌大的禁地内,闲聊时闲聊,该修炼时修炼,似乎对自己的事情毫不在意。
究竟该是怎样的阅历才能达到这样心如止水的心境?
赵华扪心自问,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人感到佩服。
明明隔得很近,交谈时对他也没有带着丝毫不屑和贬低的语气,但赵华总觉得对方离自己很远,起码有自己家乡到剑阁的距离再加上十倍之远。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