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宦官昏了过去……”赵文康跟在身后禀话,“两个婢女有些发烧。”
“去喊大夫来。”楚钦亦随他们往后走,闻言侧首吩咐阿宕。不多时走到后院,不必进任何一间房,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酸臭味。
曲小溪下意识地屏息,听着周围各屋传出来的呕吐声,深深吸了口气。
集体食物中毒吗?
她心底警铃大作,心觉这年代发生食物中毒不好解决,却又想不到太多医学知识,只能说:“备绿豆汤和牛乳给他们催吐。余下的,一会儿听大夫说。”
说着打量赵文康两眼:“你没事?”
赵文康说:“下奴不知王妃何时会回来,还没顾上用膳。”
曲小溪点点头,赵文康再度扫了眼楚钦的神色,变得愈发小心:“还有件事……王妃容禀。”
曲小溪:“你说。”
赵文康低头:“按规矩,这些菜都是王妃先用,王妃用完了才赏给下人。今日厨房也是照旧备的膳,只是下奴知道王妃自去煮了面,才直接将菜分了下去……”
不及他说完,曲小溪与楚钦皆面色骤变。
曲小溪下意识地看向楚钦,楚钦抿唇,寒潭般的眼中渗出一层冷光:“着人围了宅院,一概不许进出,阿宕带人去审。”
“诺。”阿宕应声,曲小溪低下头,沉默不语。
她知道偏见不好,可出了这样的事,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胡侧妃。
除了胡侧妃,没人对她有过明显的敌意了。
楚钦扫了眼赵文康:“你回府去,将此事告诉方嬷嬷,让她暗查,她自知该查谁。”
曲小溪浅滞,不大确信地看向他,慢慢意识到他说的大概正是胡侧妃。
楚钦察觉她的目光,转回脸看向她,笑了笑:“别怕,也不见得是蓄意为之。”
曲小溪点点头:“我知道。”
保不齐就只是寻常的食物中毒呢。
可虽然心里这样自我安慰,曲小溪回房后手脚还是都冷透了。她坐在床边怔怔地发呆,楚钦看看她,拖了张椅子坐到她面前,在她面前晃手:“吓着了?”
“嗯。”她没有否认,勉强缓了一缓,“算了……我福大命大,不乱想了,等大夫来回话吧。”
这话说得好听,她一张娇俏的小脸儿却还是绷得紧紧的,脸色惨白。
楚钦眉心轻轻一跳,默不作声地也挪到床上去,坐在她身边,将她搂住。
曲小溪沉浸在后怕里,一时失了抗拒,心下反因这个怀抱生出了几分安全感,下意识的往他怀里贴了贴。
楚钦心中窃喜,却不敢多说话,只怕一出声让她警醒,她就又要躲开了。
这说来也很奇妙。她明明长了张娇俏温柔的脸,心里却偏偏刚强得很,清楚他的身份也仍清醒如旧,拒他于千里之外。
但同时,她又能与他相处得十分自如。她并不讨好他,却也并不怕他,心下早就把利弊算了个清楚,活得颇有底气。
他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越看越着迷,可又不知该怎么办。
所以两个人明明都成婚这么久了,他却连搂着她坐一会儿都觉得奢侈。
说出去都要让人笑话!
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楚钦一边暗自揶揄一边小心地搂着她不动,直至大夫进来禀话,终止了这份奢侈。
曲小溪一秒回神,一下子从他怀里挣开了。嗓中不自在地咳了声,板着脸问大夫:“如何?”
大夫一揖,神色深沉:“都多少伤了肝脏,需慢慢调养。臣这就可开方子,但这用药的时日……”
“这大夫不必担心,该用多久,用便是了。人命关天。”曲小溪道。
楚钦则问:“究竟是什么缘故?可是中毒?”
“是中毒。”大夫叹道,“臣仔细验了各道菜肴,未见有异。唯米饭中有少量霉变,因量少又混在其中蒸熟,吃不出来,但这毒性极强。”
“黄曲霉素?”曲小溪脱口而出。
大夫一愣:“什么?”
“就……我之前听说过的一种毒,好像是叫这个。”曲小溪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所谓只要我不心虚,心虚的旧书别人。
“说是在发霉的米面、花生里常见,毒性比砒|霜更强?”她续道。
“是。”大夫点头,楚钦眉头紧锁,又着人去传了话,命阿宕严审。
曲小溪抿唇,心底生出一股愤恨。
投毒害人的剧情她在宫斗宅斗里见得多了,但“黄曲霉素中毒”这种手段——在这人均胎教肄业、能认几百个字都算文化人的年代若真是有人蓄意而为,那可真是为她费了些脑筋。
她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楚钦。
他查归查,可若真是胡侧妃所为,也不知他能不能靠得住。无数小说和影视剧都在证明,在面对宠妾的时候,男人就是个渣渣。
她还得自己上上心才好。不求让胡侧妃受什么重责,只求能让自己对真相心里有数,以后也好知道该防谁。
曲小溪重重地吁了口气,起身就往外走:“我再去看看鸡翅的火候。”